林泉:你不也才十八岁吗?
    桃桃纠正:是十八岁零两个月。
    前面那桌网红吃完饭了,她拿出化妆包补妆,助理一看连忙放下筷子,为她举着化妆镜。
    那叫白菲儿的女人确实漂亮,明艳又光彩照人,乍一看和庄晓梦有些像,可庄晓梦皮相艳骨子里却很淡,这女人则是表里如一,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带有侵略性的美,但凡经过大厅的人都会朝她投去目光。
    她补好妆,起身去了院子。
    助理忙拿起一件皮草大衣跟了上去,背对着桃桃的摄影师没动,依旧在吃饭。
    过了会,小助理又跑回来了,朝他喊道:陶与别吃了,白姐要在花园拍写真,你快点过来!
    陶与没有理她,他慢慢吃着碗里的饭,助理急得不行:你再不出去她要生气了!
    男人又吃了几口,这才放下碗。
    桃桃吃完了面,走到崔玄一面前:不需要等明天再决定,我们去。
    崔玄一露出白白的牙齿,笑得稚气十足:姐姐,明早八点,不见不散。
    *
    回到房间,桃桃正要锁门,林泉却站在门口没有离开。
    她疑惑:你干嘛?
    林泉摊开空空的双手,上面并没有第二张房卡。桃桃问:为什么不开两间房?别说什么没房的鬼话,我刚刚明明看见下面
    有房,没钱。林泉言简意赅,不仅没钱,别忘了,你还欠着九十万的债。
    桃桃顿时泄了气,她心想反正在夜来香也是睡一间,既然都这么穷了就不要穷讲究了,她侧身让林泉进来。可当她转身看到房间只有一间大床的时候,整个人如同被烫了脚底似的差点跳起来。
    知道她要说什么,林泉先开口:有标间,但出来前罗侯让我们扮情侣,情侣怎么能分床呢?
    桃桃霸道地说:我不管,反正进了房间没人知道,我睡床,你睡椅子。
    会冷。
    那我睡椅子你睡床。
    你也会冷。
    那就都睡椅子。
    一定要这样两败俱伤吗?
    少女骄傲地抬起下巴:就算一起冻死在这,也别想占我便宜。
    林泉退步了:好吧,你睡床。
    他话音落下,桃桃就把自己摔进了柔软的被子里,辗转了一天很累,但她没有睡,而是盯着吊顶发呆。
    林泉坐到窗边,窗外酆山的白月亮已经升起来了,没有城市灯火渲染天际,在这十万深山之中,它显得格外的亮。
    林泉,你在想什么?
    在想窗边那根桃枝。林泉说,出来前忘记换水了,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半个月。
    桃桃记性不大好,想了半天才记起他说的桃枝是什么。
    她到夜来香的第一晚,梦见富贵衔着一根桃枝撞响了窗上的风铃,醒来后桌上的破瓶子里真的多了一根桃枝,她以为自己梦游了,就丢到一边没再管它,倒是林泉把它接手过来,天天放在窗边晒太阳。可那根枝的生命力却孱弱得很,枯黄得仿佛随时要死掉一样。
    桃桃呢,又在想什么?
    桃桃翻了个身,把自己当成毛虫一样裹在被子里:在想酆山。
    你最近有心事。林泉用的不是问句。
    从那日罗侯接到混沌冢的会议电话后,桃桃虽然表面看上去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可她一个人发呆的次数却变多了,时间也变长了。原本是为了罗侯与食尸鬼的交易来酆山取息壤,但她此刻不止带着一个目的而来。
    嗯。
    我不介意做你倾诉心事的对象。
    我介意。
    林泉坐在窗台上,窗户微开的缝隙里灌入丝丝缕缕的风,吹乱了他耳侧的碎发。
    他没有再说话,将目光从桃桃身上挪到窗外的月色里。
    过了一会儿,桃桃低声道:并不是介意,我只是害怕。
    我曾下过两次山,一次差点害死别人,一次差点害死自己。藏灵身会带来噩运和不幸,于是我待在瞿山上见了十八次冬去春来,阿与不常回来,偌大的道观里只有我和师父,虽然很孤独,但我已经快要习惯了。
    在夜来香的时候,罗侯说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那对我而言是很遥远的词,我原本没当真,可后来发现,虽然罗侯喜欢大吼大叫,庄师不爱说话,强子和婷婷傻乎乎的,还有你,林泉。桃桃望向他,我总觉得看不透你,但你来以后,我再也没有做过噩梦了。
    似乎也还不错。她轻声说,至少比从前坐在窗前数一天落叶的日子要好得多。
    桃桃,你在怕什么?
    桃桃静了静:酆山死里逃生后我以为是因为幸运,却从没想过另一种可能。
    都说清风观的应桃桃脾气不好,这是实话,桃桃不仅脾气差,胆子也一向很大,可此刻她唇瓣竟有些轻微的颤抖。
    她喃喃道:也许那根本就不是死里逃生
    也许我已经死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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