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扇门外,他看见天穹上散布着就连在梦中都无法梦见的星斗,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璀璨颜色。
    女人注意到了他痴迷的目光:你在看星星?
    他点头:从没见过。
    女人指着星斗道:青龙七宿,角木蛟、亢金龙、氐土貉、房日兔、心月狐、尾火虎、箕水豹。
    我我没有记住。
    没关系。女人温柔地说,以后会慢慢教你,你有名字吗?
    他摇头。
    女人想了想: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道之本源为玄一,你就叫玄一吧。
    玄一,玄一。他反复琢磨这个简单的名字,又问她,你是谁?
    女人将他放到地上,拉起他的小手,带他走入那炫目的夜空之下。
    她说:小玄,你可以叫我老师。
    息壤的目光从关风与和崔玄一的心魔境略过,最后落在了桃桃的心魔境中。
    那境里的万顷血海,和血海之中的男人让它有种心惊肉跳的危险感,它走到桃桃的境前,伸指触了上去:如此浓烈的恐惧和悲伤,我很喜欢,既然如此,你第一个留下来陪我吧。
    它正要动手,却察觉到四周擦过了一阵温柔的风,这里的一切都该在它的感知和掌控中,哪怕是一缕风。
    可怎么会突然起风呢?
    息壤回头,那双和桃桃一模一样的双眸里满是诧异。
    在路的尽头,一个黑袍男人静静站在那里,他肩膀上停着一只漂亮的鸟。
    他是谁?是怎么进这息土境的,又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它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男人缓缓摘下兜帽,一头银发似雪,如神明堕入人间,妖艷中又影影绰绰透着一尘不染、令人心折的圣洁。
    息壤惊道:你你是南宫尘?
    它面色溢满了恐惧:不可能,南宫尘怎么会出现这里!他明明早就
    南宫尘垂下眼眸,根根分明的漆黑眼睫上沾染了夜色的寒霜:你拿走我的东西,我来讨了。
    第67章
    南宫尘,这就是你拼死都要守护的苍生吗?
    息壤哑着声音问:讨什么?
    我的肋骨, 我的新娘。南宫尘的目光轻轻略过桃桃真实的梦境,又落于关风与身上,加上她的小师弟, 一共三样。
    息壤脸色僵硬十足。
    可没过多久,它突然诡秘地笑了:今日你什么都带不走,虽不清楚你如何从十方炼狱之底中挣脱而出, 但那一定耗尽了你全部的力量, 迷津渡的屠神阵更是无时无刻不在压制你, 你应付身上生生不息的业火熔岩已经很头疼了,还拿什么跟我讨要?
    更何况息壤缓缓翻起眼皮,顶着桃桃的脸,叫人看起来格外的诡异, 就算是你, 也过不了我的心魔魇境。
    南宫尘平静地看着它:我有心魔?
    息壤一挥手, 两边黑水浮起, 水珠在半空中形出一面澄澈的水镜。
    镜中的画面正是此刻的迷津渡,血月当空, 夜雾迷蒙, 百年的村落被笼罩在血色的阴影之中。
    无数人发疯致幻,无数人自残残人, 空气里弥漫着残酷的血腥味, 原本只是始于月亮, 渐渐的, 便蔓延至整个血月之下的人间。
    恐怖而凄厉。
    当年屠神的灵师, 死者灵魂堕于血湖, 永世受苦, 生者困于无间之垣, 轮回生灭不得解脱,天地间除了你,谁能做到?息壤笑了,它看着水镜,南宫尘,迷津渡因你而起,因你而怖,这满天红月,血夜星河,不就是你的心魔?
    南宫尘望向水镜,目色沉静,那画面没有掀起他的一丝波澜。
    息壤的手垂到身侧,悄然朝他点出了一缕黑色的雾气,雾如利箭般朝南宫尘射去,迅疾地想要裹缠住他的身体。
    南宫尘抬起眼,雾散在他身前,无法近身,可最终依然化为了一道心魔魇境。
    境中是一方血色天地,大地尸横遍野,千万人倒于血泊,剥皮剔骨,死状惨烈。
    血浸入土壤,土壤变成了红色,溅于长空,天空弥染了血光,蒙蒙的细雾弥散而起,罩得天地之间一切都模糊了。
    他跪立于尸山血海中央,眼睫深垂,万箭穿心而过,白袍已然鲜血淋漓,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都说神明应如星月皎洁,可此时他狼狈的形状不逊从炼狱中爬至人间的恶鬼,与那高塔之内芸芸众生的信仰判若两人。
    怀中的少女双眸紧阖,被带着腥味的春风一拂,灵魂便飘然化归于天地,什么都抓不住了。
    唯一留在他手中的,是截雪白的骨偶。
    世间种种,浮云过眼,人生只似风前絮,欢也凋零,悲也凋零。
    千人屠神,万人祭阵,这样的死法,可还满意?一道人声渺远飘来,像是地狱传来的蛊惑之音,圣人沉沦,世人弹冠相庆,神明堕魔,世间歌舞升平
    南宫尘,睁开眼看看,这就是你拼死都要守护的苍生吗?
    心魔魇境倏然破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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