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融入了我的名讳,叫做君愿的五星级酒店,是父亲在我18岁成人时送我的礼物,Z城设施服务最顶尖的酒店,才能配得起祁家千尊万贵的大小姐。
    即使以为我身在大洋彼岸,不得而知亦无从前来参加订婚典礼,祁岁知都要在这样的细节处埋下日后用来恶心我的伏笔。
    我强迫自己不去发散种种诛心的细节,同诺亚一起走进了前往28楼的浅金色电梯。
    “君,愿,这个愿,跟你的名字,是一个字。”
    古怪的中文腔调,字与字之间都要稍微停顿,停下努力记忆发音的余地,诺亚看着电梯内显眼的酒店Logo和镶金汉字,“愿,是什么意思?”
    愿有情人岁岁相知。
    我吞咽发涩的喉咙,沉默着回应。
    但其实这个故事的终点,没有一对是有情人。
    “是愿望的意思,在英文里就是wish?Hope?”
    “哦,那你的父亲一定是希望你万事如愿、一切顺心吧。”诺亚想了想,又切换成英文,诚恳对我说道。
    “如愿,到底也不是真的愿望成真。”
    我注视着蓝色显示屏上不断攀升的数字,“不过这个世界上,很多事能如愿已经很好了。”
    诺亚似懂非懂望向我的侧脸,还未说话,到达的提示音叮咚响起。
    裹挟着玫瑰香气的空调冷风吹往我的鼻尖和发梢,一扫苦夏的咄咄逼人。
    “你穿深蓝西装,我穿纯黑礼服,我们看起来好像一对参加葬礼的寡夫寡妇。”
    知晓自己即将踏入何等场合,纵使做了完全准备,心亦不免紧张起来,我把诺亚的胳膊朝着腰侧拢了拢,不合时宜的开起冷冷的玩笑来。
    “寡妇寡夫才能订婚,你要不是单身,我现在也不能站在你身边。”
    好在诺亚实在是个很会体贴女性心理的花花公子,他猫似的眨着眼睛。
    越往婚宴主厅靠近,若有若无的交响音乐,和玫瑰的香气越发鲜明,猩红的华贵地毯从电梯一路铺到底。
    通过门卫的放行,道路两旁来来往往的服务生瞧着我和诺亚神情虽有些奇怪,也只当我们是有事迟来的应邀贵宾。
    “5、4、3、2、1!”
    电子女声的倒数混合着音质不同的人声,听起来像是在喜悦和狂欢,在数字落下最后一道尾音时,我径直推开了两扇直达天花板的厚重纯白雕花大门。
    祁岁知穿着一身胜雪的西装,领带用上了我记忆里几乎不曾看到过的亮银色。
    与他十指紧扣的陈西淼亦是同系的开胸高定晚礼服,曾经先锋的短发消失不见,柔顺的如同一匹全无杂色的漆黑绸缎,翩然簇拥在肩膀两侧。
    他们共同举起锋利餐刀切下精致蛋糕的刹那,祁岁知那双套用公式化的温和笑意的瞳孔,突然相隔最遥远的距离,直直刺向了我。
    “怎么了?”
    “怎么蛋糕切一半不切下去了?”
    “诶诶,有人来了。”
    “谁啊?”
    “谁啊……”
    “这哪位……等等,这不是?”
    手指挑起礼帽黑纱的边沿,将它轻轻扫向一侧,露出脸孔大半部分,我含蓄地收敛下巴,微笑着朝两边议论我的人们点头:“好久不见了,我是祁愿。”
    从红毯这头,走到祁岁知的面前,不过区区几百米的路程。
    却是我这一生,到目前为止,
    行过的最难、最苦的道路。
    我绷直腰杆,均匀呼吸,勉力使自己每一次步伐都走得摇曳生姿。
    一位坐在后排,与父亲颇为熟稔的小股东,用足以让几十米内人群都能听清的声量打招呼:“愿愿,你从国外散心回来了啊?身边挽着的这位是?”
    “是啊,这么久了,也该回来了。”
    我状作亲密地往诺亚平阔的肩头靠了靠,“哥哥有好消息,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也要抓紧喽。”
    “哦、哦,这位先生看起来和你郎才女貌很登对啊,不知要怎么称呼?”
    小股东顺着我的话忙不迭的开始大声称赞。
    “他叫诺亚。”我唇畔弯起的矜持弧度,不动声色加深了些许,“等会儿慢慢聊吧李叔叔,哥哥和未来嫂子在切蛋糕呢。”
    音色甜美的机械女声倒数完毕后,不知处于什么原因,交响乐也没有及时响起,我和小股东的对话,在这尴尬的寂静里越发明晰。
    “哥哥!”
    我估算着合适的距离,像所有与亲人久别重逢的普通人那样,欣喜又热烈的冲祁岁知挥了挥手,拉着诺亚快步到他眼前,“你订婚也不通知人家,还好诺亚安排了私人飞机,我们紧赶慢赶才赶回国来参加你和未来嫂子的典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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