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连瑛道谢。
    席间青枝没说话,安静无比。
    周茹瞅了她好几眼,频频暗示她开口。
    青枝眼皮子都没抬。
    用完饭后,她总算出声:我送一送裴公子。
    还不算傻,周茹笑道:是该你送,你也许久不去裴家了,顺便看看你伯母。她没提裴辉,心里还有气。
    青枝敷衍地点点头。
    裴连瑛向周茹,陈念告辞。
    二人走到门外。
    清冷月光落在他身上,将官袍的绯色冲淡了些。青枝扫了一眼,微低下头,她实在不明白裴连瑛的心思。她一直在努力说服母亲,影响母亲的想法,裴连瑛为何非得来捣乱呢?她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子:裴大伯对这门亲事极为后悔,我相信你也知道。
    第一个告诉裴辉,一是为离开裴家,二是希望裴辉能帮点忙,谁想到他那么没用,连自己儿子都没解决。
    裴连瑛当然清楚:母亲是很喜欢你的。
    那有何用,她又不是跟李韭儿过日子,青枝埋怨道:你就不能同意退亲吗?我原不知你这样拖泥带水!
    之前说他老,现在又说他拖泥带水,裴连瑛哪里猜不到青枝是要激怒他,让他答应,裴连瑛反而更平静了。
    他做事一向谨慎,退亲这事儿除了不想顺着青枝外,他还得考虑别的后果。
    其实远没有青枝想得那么简单。
    就算他愿意,周茹真的会愿意吗?
    青枝是小姑娘,她提出退亲,周茹会说她年轻不懂事,可要是他提出解除婚约,周茹会怎么说?定然是当上官了,看不上自家女儿了,薄情寡义,狗眼看人低。
    到时去母亲面前哭诉,母亲与周茹,青枝都有感情,定会劝这劝那,此事会变成解不开的乱麻。
    闹大了,众人皆知。
    他早前为青枝拒绝了那么多想要结亲的世家,如今变成这样,定会沦为笑柄。
    裴连瑛问:你是不是有别的中意的男子?
    什么?青枝愣住,而后才明白他的意思,你问这个作甚?
    倘若是此种理由,我或许还可以信一信。毕竟分别五年,青枝或许在均州结识了哪个男子。
    真是奇怪的问题,退亲一定要是因为喜欢上别人吗,就不能是其他理由?青枝皱眉:你我不合适,这条理由还不够?
    看来是没有。
    裴连瑛莫名松了口气,而后耐心地劝道:青枝,你这年纪其实便算退亲,令堂也会着急替你择夫,那么何必要退亲呢?你我好歹是青梅竹马,你选我,总好过那些不知根底的公子。
    开始循循善诱了。
    可惜,就是知根知底,她才不想嫁他。
    裴连瑛刚才说开锦缎铺,且不论真假,她嫁过去后,他能让她日日织锦吗,能让她经常出门吗?甚至是当掌柜,与男女客人们谈生意不用想,他肯定会处处管束。
    她对他这一面太了解了。
    裴连瑛幼时这么教她,不就是想要个贤淑端庄的妻子吗,然而,她不可能做到。
    那么,何必勉强?
    青枝坚决道:你不用多说了,既然知根知底,那你应比谁都清楚,你我不合适。趁着还未定吉日,不如早些解除婚约往后我走我的独木桥,你走你的康庄大道,两相欢喜!
    清辉之下,她眼眸异常的亮,宛如含着碎星,勾魂夺魄。唇又嫣红,有种逼人的艳丽。
    裴连瑛怔了下,被她容色吸引,但很快心头便涌起一阵怒气。他说得这么透彻了,为何青枝还不明白?她就算退亲了又如何,难道便不嫁人了吗?她又去何处找他这样的夫婿?
    就这么,不愿意吗?
    四目相对,青枝发现他眸色闪动,好似起伏的海浪,再也拦不住它的翻涌。
    很好,他快要忍不住了吧?
    她第一次感觉到裴连瑛强烈的情绪波动,像他这样出众的年轻男子,内心一定极为自负,被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退亲,肯定也是难以接受的。他就要答应了吧?
    青枝眼里露出期盼之色。
    然而,那翻滚的海浪又平息了,裴连瑛淡淡道:今日便说到这里。
    什么?
    青枝气结,他为何还执迷不悟?
    你不用送我了。他准备离开。
    青枝下意识扯住他衣袖:还没说完呢。
    他回过头,瞧着她细长的手指:你也没把我当陌生人。
    这话叫青枝的手一阵发烫,急忙放开。
    曾经,她无数次地扯过他衣袖,因为比他小了六岁,幼时刚刚及他的腰,要说什么,要问什么,总是先伸手去扯他宽大的袖子,他就弯下腰听她说话。
    种种画面一闪而过,青枝侧过身:算了,你走吧。
    风掠过,吹动她的裙衫,显出诱人身影。
    裴连瑛瞥了一眼,心想离开均州的时候,青枝仍是孩子的模样,如今竟长成这样了。
    可惜,偏偏多事。
    既是娃娃亲,说什么合不合适,世上有几桩亲事是完全合适的?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青枝嫁给他已是上好的福气,偏不满足。
    他拧一拧眉,离开了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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