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沁这一觉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上辈子她从来没有睡懒觉的习惯,这回搬出来一放纵她才意外发现睡懒觉竟这么痛快。
    尤其是这会儿还冷着,天亮得也晚,再暖暖和和的被子里一觉睡到天光大亮可真舒服啊!
    她满面挂着笑容,坐起身痛快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就听清秋小声说:安姨娘来了,进来就跪在院子里,算起来有有一个时辰了。
    伸懒腰的楚沁僵住,滞了半天,才将伸开的双手放下。
    先后两世的纠葛让她对这安姨娘实在没什么好印象,一时只觉好心情都让她搅了,皱了皱眉便说:你去告诉她三郎不在,让她省省,赶紧回去吧。
    奴婢说过了。清秋轻声,可她说不求见三郎,只想见您。瞧着像是有什么难事,但奴婢问她,她不肯说。
    楚沁的眉心皱得更深了两分,她一语不发地先起了身,边踱去漱口洗脸边想办法,最后还是只能说:先让她进来吧。
    反正裴砚是真不在,安姨娘在她这里也闹不出太多花样。
    她说罢就坐去了妆台前,一边烦躁地摆弄钗饰一边等安姨娘进来。不多时听到声响,她冷着脸一抬头,视线刚在镜子里一定,人就愣了。
    姨娘这是哪出?楚沁回过身,目光落在她憔悴的脸色上。
    安姨娘咬一咬牙,屈膝便跪:娘子
    你起来!楚沁断喝,同时已蓦然起身,避开两步,少来这套,看着直像我欺负了你。
    安姨娘哑了哑:妾身没那个意思她这般说着,自知该听楚沁的话,却又没底气起身,左右为难之下眼眶一热,泪水涟涟而下。
    楚沁深吸气,口吻淡漠:有事说事。
    妾身安姨娘突然意识到自己所求的事有多难以启齿。
    五百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她想想自己先前的算计,忽而意识到这般跑来要钱很是恬不知耻。
    安姨娘一时噎声,楚沁一语不发地等着她。
    妾身安姨娘的头越压越低,再说出的话更低到几乎听不见,妾身想想跟娘子借一笔钱
    借钱?楚沁刚一愣,她急急又道:妾身日后自会攒了还给娘子!也愿意付娘子利息!只求娘子救妾身一命!
    楚沁皱着眉看她,眼见她神色焦灼,终是信了她这话里没鬼,重新在妆台前的绣墩上安坐下来:怎么,病了?
    不不是安姨娘摇头,花容月貌里透出几许心虚。
    那你借钱做什么?楚沁想了想,娘家出事了?
    这回安姨娘点了头。
    楚沁便又问她:要多少?
    五、五安姨娘吞吞吐吐的,说不下去。
    楚沁:五十两?
    安姨娘肩头紧了紧:五百两。
    五百两?!楚沁不觉讶异,你可知道那是多少钱?!
    这个数够她和裴砚租这宅子一年半。若换做日常开支,也够这上上下下一院子的人毫不节省地过三到五个月。
    而若放到寻常人家,五百两银子足够一家三口丰衣足食地活一辈子。
    娘子,妾身、妾身没办法了安姨娘撑不住地抽噎起来,膝行上前几步,却不敢碰楚沁,只卑微地跪在她跟前道,爹爹嗜赌成性,昨日送信说说家里揭不开锅了,要妾身送五百两银子回去。还说若妾身不给,他就去定国公府要,娘子
    安姨娘说到这儿,哭得一下子猛了,连连摇着头:妾身不能让他去!胡大娘子若是知道了,会打死妾身的!娘子,求您行行好借妾身些钱吧,妾身日后当牛做马还给您!您若为从前的事生气那些事、那些事是妾身不好,妾身听凭责罚!娘子要打要骂都好!娘子尽可出了气,日后、日后妾身也绝不惹娘子和公子厌烦了
    行了!楚沁声音骤然一厉。
    她不是不肯帮安氏,哪怕只为赶紧打发安氏走她也愿意出这笔钱。
    但安氏最后那句话却听得她有些恼了,她禁不住地冷笑了声,继而坦然道:要认错就认错,要借钱就借钱,犯不上为了借钱说这些。我本也没心思与你虚与委蛇,你不必为了让我松口这样哄我。
    她说这些,实是因为近来直来直去地习惯了,想让安氏卸下伪装换个两边都轻松。不然她听了这些话还得反过来充大度哄安氏,那多累啊?
    然而安氏那话却也是认真的,她越到求人的时候就越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从前行事有多荒唐,再加上盼着能赶紧拿到钱,那认错的话发自肺腑。
    见楚沁这般不快,她怔了怔,便自顾撑身站起来,掩在袖中的双手紧紧地相互攥着,小心道:娘子,不知院子里可有刑房?娘子说个数,妾身去妾身去领罚。
    楚沁看着她,气笑了,你将我是不是?
    安氏望着她摇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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