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还算正常。但紧接着,皇帝下旨去行宫避暑,阖宫几乎都去,随驾名单里却独独没有太子的名字。
    这样的事,几乎是在明晃晃地表明皇帝的态度,京中一时之间议论四起。
    太子不去,如裴砚这样的太子近臣自然也不能去,可这却不影响皇帝下恩旨命重臣随行。为着从前延绵数代的交情,如今的定国公虽未入朝为官,却也得以伴驾,连带着底下的几个儿子也都同往。
    如此这般,裴砚就成了唯独被丢下的那一个。
    再然后,楚沁又听裴砚说,霍栖入了诏狱。
    诏狱?!楚沁直被这两个字吓得毛骨悚然,目瞪口呆地盯了裴砚半天才问出下一句,当真的?!
    嗯。裴砚面色沉沉,默了许久,又道,陛下亲自下旨,让禁军去拿的人,昌宜伯已赶去行宫陈情了,但他摇摇头,陛下在气头上,只怕是不会听。
    一派紧张里,夏日里的第一场细雨就这样落下来。那日的天色阴沉得很,沉甸甸地往下压着,闷热蔓延了大半日。
    但待到雨水落下,那雨却下得淅淅沥沥的,怎么也下不畅快。楚沁坐在廊下望着满眼葱郁发呆,眼看着雨水一点点将沾染灰尘的枝叶冲洗干净,分辨不清自己心底在想些什么。
    行宫之中,皇后思索再三,还是出了殿门,在宫人们的前呼后拥下去往清凉殿。还没到殿门口,就看到昌宜伯在殿檐下跪着。
    看这架势不用问也知道,陛下这是没见他。皇后心下一喟,举步上前,却没底气停下来与昌宜伯多说一句话就直接迈进了殿门去。
    迈进殿门的瞬间,她发觉她心底竟是慌的。她与皇帝当了二十几载情投意合的夫妻,不论是宫中紫宸殿还是行宫清凉殿的殿门她都已不知出入过多少次,但现下她竟然怕了。
    因为她近来愈发觉得自己摸不清皇帝的心思。从他上一场大病开始,她就不清楚他在想些什么了。
    皇后就这样心神不宁地走到内殿门口。她自婚后不多久就得了恩旨,出入天子寝殿不必通禀,二十多年来都进出自如,现下却顿住了脚,迟疑再三还是跟殿门口的宦官道了句:帮本宫禀个话吧。
    那宦官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继而躬着身子推开殿门,举步入殿: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内殿之中,正坐于案前读书的皇帝闻言一怔,目光抬起,见皇后真在殿门外候着,心下一喟:进来。
    皇后这才敢入殿,皇帝不作声地屏退宫人,开门见山地问她:怎么让宫人传起话了?
    皇后低着眼帘:臣妾怕陛下忙着,不敢搅扰。
    皇帝摇摇头,起身迎上前,引她去侧旁的茶榻上落座,又径自坐到她身旁,若无其事地笑道:朕进来忙,一时不得空去看你。怎么,二十几年的夫妻,十几天不见就生分了?
    皇后抬起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臣妾不曾与陛下生分,只怕是陛下心里与臣妾生分了。
    皇帝想着近来的纷扰,对她这话并不意外,舒了口气,劝道:你不要多心。
    皇后眉目间愁绪未散:是臣妾多心,还是陛下真动了旁的心思?她仍那样盯着他,眸色愈发深沉,陛下若真有别的打算,不如直言告诉臣妾与凌儿。其实臣妾也觉得凌儿性子过于和软,陛下若想另立储君,臣妾也
    好了。皇帝攥住妻子的手,截断了她的话。
    二人四目相对,他缓缓摇头:你的话不恰当,若要朕说凌儿是处处都好,唯独性子过于和软。
    可皇后急于争辩,皇帝却又抢白:朕早与你说过,朕要磨炼他的心性,让你不要多心。
    皇后深吸气:陛下昔日所言,可还作数?
    皇帝反问:若不作数,你当朕现下在做什么?
    他的话掷地有声,皇后心下沉了沉,不安渐消,但担忧仍在:他这么大了,又不是不懂事的三岁小儿。陛下这样逼他,何不先将事情与他说清楚,再教他该如何做就是了。
    皇帝失笑:你这是关心则乱了。
    皇后不禁怔忪,皇帝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道: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朝政上的事朕可以教他,性子上的事却不是说就能说通的。这些道理若只是讲给他听,哪怕他依着朕的意思去做了,心里也未见得有多少赞同,唯有逼着他自己出手,他才能迈过这一道坎儿去,打从心底生出一股狠劲儿。
    为帝王者,必须得有那股狠劲儿。慈悲对着黎民百姓,狠劲儿冲着朝中政敌。
    可是励王皇后还想说,就算这都是为着卫凌好,那你就这样拿励王卫冲给卫凌磨刀?
    但转念,她就把这话忍住了。
    她在后位上坐了二十多年,二十多年里见过那么多大风大浪,就算是夫妻再恩爱,她也不会天真得一心向善了。
    权力争夺之间本就填着一桩桩取舍,皇帝若要舍卫冲来给卫凌磨刀,她自然也只能选卫凌。
    说到底,卫冲不是她所生。若皇帝这个当父亲的都舍得,她又凭什么说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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