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沁却觉得床边不需要四个产婆围着, 咬着牙就喊:裴砚!你陪着我!
    裴砚就像被触动了什么机关, 立刻上前。产婆只得让开一块位置, 他蹲在楚沁身边,连呼吸都是慌的:沁沁、沁沁不怕啊
    嗯。楚沁想尽量把力气留给生孩子,便只应了一个字,心里倒是真的不怕。
    然而裴砚见她不说话却愈发无措, 想了想,强定心神道:我我我我给你讲个笑话?
    郭大娘子:
    产婆:
    楚沁噗地一声笑出来, 顿时搐得小腹一阵一阵疼, 继而一把推在裴砚脸上:你还是离远些吧。
    裴砚懵了一瞬, 产婆哭笑不得:娘子现下哪里听得了笑话?公子莫要捣乱了!
    就这样, 裴砚一时还没意识到自己错哪儿了,只是自己心底越怕就觉得楚沁肯定更怕,开始一圈圈地在屋里踱起了步。
    郭大娘子当然也紧张,但因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便只能冷静地坐在茶榻上等。
    眼瞧裴砚在面前这么转,郭大娘子很快就受不了了:你坐下,我看着晕!
    裴砚这才不得不落座,可这么坐着,心里就更慌了。
    郭大娘子好笑地斜眼睇着他,也不知该怎么宽慰,就示意清秋给他上了盏茶。
    可他只顾盯着楚沁那边,放在手边的茶水根本顾不上喝。
    郭大娘子无奈,又拿了块点心递给他。这回他倒是亲手接了过去,但心不在焉的也没吃,郭大娘子就眼瞧着那块点心被他无知无觉地捏碎了。
    裴砚!郭大娘子皱着眉唤了他一声。
    裴砚怔忪地回过头,她扫了眼地上的点心渣:这是干什么,是沁儿生孩子还是你生孩子?
    娘。裴砚如鲠在喉,双手一攥,才发现自己手已冰凉。
    在得知楚沁有孕的这大半载里,他多数时候都是高兴期待的,偶有几分不安,也是担心自己当不了一个好父亲。
    可现下她躺在床上艰难地生着孩子,一股埋在内心深处的恐惧却忽而翻涌起来他变得突然不能忽视,自己的生母是因为难产离世的。
    他从未见过生母的面,按理说对生母也没有多少感情。可在这么多年里,他总归还是想过,若生母还在,他的日子会不会好过一些。诚然胡大娘子或许会看他更不顺眼,但在他需要长辈关照的那些时刻,便也有个人能守在他身边了。
    而现在躺在床上的这个人,是沁沁。
    他根本不敢想沁沁万一没了,往后的时日他该怎么办。
    裴砚脑海中乱成一团,忽有一刹,他脑海中莫名划过一个闪念定国公府的黄大夫,比他们自己请的大夫要好。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魔咒击在他心里,他怔了怔,就像被什么控制住了,丢了魂似的地往外走。
    裴砚?!郭大娘子一愣,楚沁也一愣。
    数丈外,比裴砚晚了两刻出宫的王宇刚迈进大门,就见一道人影疾步而出。他慌忙闪身避开,眼见那道人影翻身上马才不禁一愕:公子?!
    去正院守着!裴砚扔下一句话就策马而去,烟尘在他身后席卷,王宇只道出了什么大事,赶忙往正院里冲,进了院门就一把拽住院子里的小厮,喝问:楚娘子怎么了?
    没事啊小厮一头雾水,王宇眉心紧蹙:那公子干什么去了?!
    小厮哑了哑:不知道
    府外,裴砚一路疾驰,直至赶回定国公府,脑子里都还是乱的,手也还是凉的。这会儿正值晌午,定国公府的大门没关,他下了马就往里冲,外院洒扫的小厮抬头一看就想追过去拦他,下一瞬认出是谁,好生一愣:三公子?!
    裴砚就这么一直跑进了后宅正院,胡大娘子正跟三个儿媳一起喝着茶,他冷不防地冲进屋,吓得苗氏手里的杯子都翻了。
    倒还是胡大娘子沉得住气,一壁打量他一壁问:你怎么回来了?!
    母亲裴砚急喘着气,牙关紧咬,我要黄大夫
    胡大娘子一愣:要黄大夫做什么?
    于氏反应快些:莫不是弟妹要生了?
    裴砚缓着气慌忙点头,胡大娘子闻言一惊,再看看他这副样子,暗忖楚沁怕是情形不好,便也无心为难,忙吩咐下人:快,去请黄大夫,让他跟三公子去!
    裴砚重重松气:多谢母亲!说罢也顾不上更多礼数,转身就走。
    胡大娘子眉心跳了跳,看着这道背影,心底摸不清是在想些什么。旁边的于氏与谢氏交换了两回目光,谢氏有心跟过去,在这会儿混个人情,但思来想去没找到合适的由头开口,最后还是于氏说:母亲。
    胡大娘子回过神,看向于氏,于氏款款笑道:三弟妹这是头一胎,怕是没经验,我过去瞧瞧吧,免得三弟慌里慌张的。
    胡大娘子眼中没什么情绪,缓了口气:去吧。
    于氏这就着人备了车,先一步离开的裴砚催促着下人也备了车,拽着黄大夫上了马车就往回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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