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李世真垂着目光,一言不发。徐伊景好几次扭头望她,她的目光都望着窗外。
    “又在担心吴记者的事么?”
    李世真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你觉得……吴记者会不会接受虹雨?”
    “不会。”徐伊景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情,“吴记者是个朴素的理想主义者,如果面前的不是她想要的东西,她会毫不犹豫地拒绝。”
    “那虹雨岂不是……”李世真垂下目光。
    “你把张宥熙联姻的事告诉了那个omega?”徐伊景扭头望着李世真,问道。
    “嗯……”李世真犹豫了片刻,还是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吴记者是好人,我不想看到她就这样被伤害,选择虹雨那样温柔善良的omega,选择一份安稳幸福的感情,难道不好吗?”
    “你不是她,无法代替她做选择。”徐伊景挑了挑眉,“如果这件事传到吴修倞耳朵里,她一定会去质问张宥熙。以她们两人的性格,一旦起了摩擦,可能会有意外发生。”
    “意外?”李世真有些慌了,“会是什么样的意外……?”
    “谁知道呢。”徐伊景淡然地道,“这是她们之间的事,让她们自己去处理,静观其变吧。”
    “我不是很理解吴记者,明知道张宥熙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还要这么死心塌地地爱她?”李世真皱眉。
    “也许你认为张宥熙不是一个值得去爱的人,至少在吴记者眼里,她是一个性感的、有魅力的人。”徐伊景说道,“取向和偏好因人而异,或者说,是性癖的不同而已。”
    “那不就是流于肉欲吗?”一想到“性癖”这个词用在张宥熙身上,李世真感到一阵厌恶,“难道你也是这么觉得,觉得她很性感?”
    前面是红灯,汽车缓缓停下。徐伊景目视前方,没有回答。
    “呀,你怎么不回答?快说啊,你对她是不是也有那种想法?”见自家alpha沉默不语,李世真气鼓鼓地瞪向她,“你迟疑了,犹豫了,是不是心里有鬼?”
    “我只是在思考,张宥熙的身材是什么样的,是否可以划分到‘性感’的那一类里。”
    “诶?”李世真愣了一下。
    “过去我对她的关注,仅仅停留在她周围的人事关系上,对于外貌和身材的了解不足。如果只是草草了事,给你一个敷衍的答案,你应该会更加不满意吧?”徐伊景说着,扭头望向李世真,微微地勾起唇角,“要不要我先做个调研,把张宥熙的叁围都摸清楚之后,再给你中肯的答案?”
    “你还要摸清楚她的叁围??”李世真一听就来火了,扑向徐伊景,“……不许摸!想找死吗??!”
    看到这只兔子的可爱反应,徐伊景终于忍不住笑了,“世真呐,绿灯了,回到座位上坐好。”
    …………
    两人回到家里,推开门,扑鼻而来一股烧焦的味道。循着味道走过去,厨房里,小景系着围裙正在做晚饭。
    “小景?”李世真有些吃惊,走进厨房里,见小景端着锅铲站在电磁炉前,旁边放着糖罐,锅里咕嘟咕嘟冒着铁锈一样的泡泡,不知道在煮什么。
    “妈咪,你回来了。”见李世真回来,小景转过头,抹了把头上的汗。
    “是我给她布置的任务,每周试着做一次晚饭。”旁边,徐伊景目光落在小景身上,“想要成为优秀的人,烧菜也是必修课程。”
    李世真听罢,回头不可思议地望向徐伊景,“你自己都不会做饭,还让小景做?”
    徐伊景:“……”
    “宝贝,你做的是什么?”李世真走进厨房里,看到旁边已经切好洗好的肉和蔬菜,“猪排肉、冰糖、小葱、蚝油……咦,是要做糖醋排骨吗?”
    “嗯……但是,炒糖色太难了……”小景望着锅里冒泡泡的不明液体,将炒锅从炉灶上端下来,放到水槽边冲洗。炒糖的火候似乎很难把握,今晚已经炒糊了好几次了,厨房里全是焦糖的味道。
    “需要帮忙吗?”徐伊景问道。
    “不要,我想自己成功地把它炒出来。”小景摇了摇头,倔强地道。
    徐伊景淡淡一笑,满意地点点头,“这种气势很好,继续做下去。”
    旁边,李世真忧心忡忡地望着母女俩斗志高涨的样子,暗自祈祷过一会儿厨房不要爆炸。
    哗——冰糖再次被放入锅中,没过一会儿,锅里又升腾起熟悉的焦糊味。那个味道闻得久了,李世真感觉有点恶心,胃里一阵翻腾,捂着嘴跑出了厨房。
    “妈咪又孕吐了吗?”小景问道。
    徐伊景望着李世真的背影匆匆跑进屋里,跟了过去。卫生间里,李世真正趴在马桶上干呕。
    “帮……帮我跟小景解释一下,我不是因为嫌弃她的厨艺才……”胃里翻江倒海的,李世真勉强抬起头,对徐伊景说道。
    “她知道的。”徐伊景走过去,将李世真的头发挽起,轻轻帮她拍着背。等她吐完,又将清水递给她漱口。
    “感觉好点了吗?”
    “嗯……”吐完感觉松快了不少,李世真按了马桶冲水,接过徐伊景手里的水杯漱了漱口,抬起头望着她。
    “怎么了?”徐伊景问道。
    “当年怀小景的时候,你也是这样挽起我的头发,然后帮我拍背的。可是那个时候,你却要去和别人结婚了……”李世真说着红起了眼眶,仿佛想起了当时那种委屈的感觉。
    【……你不是要和别人结婚了吗,为什么还在这里?你,你别碰我……】
    【我不会和别人结婚的。我陪你打官司,陪你去组委会申诉……我一定会让你重新回到体坛。】
    “都已经过去了,不要哭了。”徐伊景将自家omega搂在怀里安慰,“那个时候不是出自我的本意,现在我的妻子只有一个,就是李世真。”
    “咳、咳。”
    两人抬起头,小景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外。
    “妈咪,徐会长,可以吃饭了。”
    …………
    叁人一起吃晚饭,李世真夹起一块排骨,尝了尝。
    “唔,小景做的排骨很好吃呢。”
    “真的吗?”小景望着这盘千辛万苦做出来的糖醋排骨,半信半疑地抬头,“妈咪,你不是在骗我吧?”
    “妈咪怎么会骗你呢?真的很好吃,比你妈妈……不,比徐会长做得好多了。”李世真一脸骄傲得意,“我们小景在厨房天分这方面,可是遗传了妈咪的。”
    “世真呐,我的厨艺也没有那么差吧?”徐伊景在一旁挑眉道。
    “你还好意思说,是谁当初把锡箔纸放到微波炉里去烤,结果把厨房点着的?”李世真翻了个白眼,“那可是我们一周年的纪念日呢,到最后整个晚上都忙着扑火、收拾厨房,说好的丰盛晚餐,结果只有煮拉面。”
    “是吗?可是我记得你吃拉面也吃得很开心。”
    “呀,那是因为你满脸都是白粉和黑灰,任谁看上去都会笑的好不好?”想起当年的往事,李世真忍俊不禁,“啊,对了,过段时间我要上一部美食综艺,需要拍摄一日叁餐的纪录片,到时候可能需要你们的帮忙哦。”
    “妈咪都怀孕了,还要去上节目吗?”小景问道。
    “当然了,营业是明星的工作,不能因为怀孕就不工作了啊。”想到自己争取这个资源的过程,李世真有点想笑。当初她找到经纪人要求上节目,经纪人刚开始坚决不同意,后来在她的一番唇枪舌战、据理力争之下,才争取到了这个节目。
    “我不是给你放产假了吗?这几个月你在家休息就行,不用营业了。”
    “可这个节目之前说好了本来就是给我的啊,不能因为放产假就变卦吧?”
    “呀,你都怀孕了还怎么上节目!你要大着肚子出镜吗?”
    “你看我肚子也没有很大啊,才四个月而已,一点都看不出来。”李世真从椅子上站起来,在经纪人面前转了一圈,“呀,我都已经说成这样了,还不让我上,难道你歧视孕妇?!”
    “不是那么回事!”经纪人上下打量着李世真,满脸上写着不信任,“我说,你到底行不行啊?之前不是还小产住院了么?”
    “我去检查过了,一切OK,医生说了,连性生活都可以过了呢。”李世真眨了眨眼,扬起下巴,“我可是运动员出身,身体好得很,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可以正常营业。”
    …………
    “放心吧,是那种访谈类的节目,不会有什么剧烈运动的。”李世真摸了摸小景的脑袋,“这个节目可是我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到时候小景要在旁边帮妈咪拿摄像机哦。”
    “嗯。”小景点点头,“妈咪辛苦了。”
    “那当然,我可是敬业的演员,又不是某些流量明星,只能靠肉体吃饭,片酬给不够就耍大牌。”李世真说着,翻了个白眼。
    “流量明星?”小景问道。
    “啊……没什么。”李世真回过神来,给小景夹了一块排骨,“快吃饭吧。”
    …………
    晚饭后,李世真回屋休息了。为了不打扰母女俩的时光,徐伊景借口有工作要忙,便回到隔壁的公寓套间去了。
    过了一会儿,玄关响起了门铃声。徐伊景走过去打开门,小景站在门口。
    “柔娜?”徐伊景见是小景,扬了扬眉毛,“进来吧。”
    小景走进屋子里,看着徐伊景穿着深蓝色的条纹家居服,脸上卸掉了妆,头发柔软地披在肩上,看上去比平时柔和了不少。
    “找我有事吗?”徐伊景反手关上了门,问道。
    “会长,”小景望着徐伊景,顿了顿,“我有事想问你。”
    徐伊景点了点头,在沙发上坐下,示意小景说下去。
    “刚才晚饭的时候,妈咪提到的那个流量明星……是您的前妻吧?”小景站在徐伊景面前,“妈咪跟我提过,当年您和妈咪分手,是因为中间有一个第叁者插足,那个人……也是妈咪的同行业者。”
    “嗯。”徐伊景微微点头。
    见徐伊景不置可否,小景深吸一口气,“所以我想知道……您当年为什么要抛下妈咪,去和那个人结婚?”
    徐伊景闻言抬头,对上小景的眼睛,小alpha站得笔直,定定地注视着自己,仿佛要从她眼睛里看出答案。
    “我以为……那样是为了她好。”半晌,徐伊景缓缓说道,“而那个想法,是我年少无知的时候,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我理解您那个时候力量太弱小了,没法保护妈咪和她的奥运梦,只能选择这种方式离开。”小景望着徐伊景的眼睛,“可是现在,您已经成为强大的人了,那个当初陷害过妈咪的人,您为什么不让她付出代价?”
    “……”徐伊景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小景。
    “是因为在一起生活过,所以没办法狠下心吗?还是因为惧怕那个人的背景?”小景的神色越发严肃起来,说话的声音也不由自主提高,“如果是因为惧怕,那就不是我所认识的徐会长,是胆小鬼。”
    “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徐伊景突然问道。
    “我会把那个下药的人找到,然后让他指认张宥熙,重启这个案子,让那个人付出该有的代价。”想到那个人陷害了妈咪,小景攥紧了拳头,感到心里有愤怒的火焰在燃烧。竟然伤害自己最心爱的妈咪,她绝不会原谅那个人。
    “如果这个案子已经过了追溯期呢?如果那个作案者不愿意指认张宥熙呢?你又该怎么办?”徐伊景挑眉反问道。
    “我……”小景语塞。
    “付出代价,不是逞一时口舌之快,只靠单纯的正直和勇气是不够的。”徐伊景注视着小景的眼睛,“我培养你成为优秀的人,并不是想让你替我去‘复仇’,而是希望你能早日变得强大起来,能够保护好自己在乎的人,不要让爱你的人经历同样的痛苦和挫折。”
    “……”小景垂下目光。
    徐伊景站起身,走到小景面前,将手轻轻搭在她肩上。
    “不管你认为我是优柔寡断也好,胆小鬼也好,但有一点,对于那些人所犯下的罪行,我比你更想让他们‘付出代价’。”
    小景抬起头,对上徐伊景的目光,那双眼睛闪烁着若隐若现的寒意。
    …………
    城进集团会长办公室里,崔书润突然惊醒,身上打了个寒战,从椅子上坐起来。
    “会长,您醒了?”会长室的门被轻轻敲了两下,秘书走了进来,“晚上天气有些凉,您还是穿上外套吧。”
    “嗯。”夜幕降临下来,空气中的温度有些下降,崔书润揉了揉太阳穴,拿起旁边沙发上的外套,披在肩上。
    “这些天您处理的事务太多,累了就回去休息吧。晚上的酒局,我替您去参加。”秘书说道。
    “不必了。”崔书润从办公桌边起身,“这次的生意很重要,如果会长不出面,那些从中国来的客人们怕是感受不到诚意。”
    秘书点点头,“……明白了,我这就去备车。”
    最近集团里事务繁多,许多部门都在加班,尽管天色已晚,公司里还是有许多员工,见了崔书润纷纷鞠躬打招呼。有一些是新面孔,见了会长就痴痴地盯着看,被回以微笑还会脸红。崔书润退圈之前曾经在公司里接见过一些粉丝,从那以后,公司里就多了很多实习生,都是崔书润的小粉丝,不在乎自己每天有多少工作要做,只为了能离偶像更近一点。
    “会长nim……您先请。”耳边传来轻言细语的声音,崔书润抬起头,又是一个小实习生,红着脸站在一旁给自己让路。崔书润微微点头,走进了电梯里。
    电梯下到一楼,员工们纷纷各自离开。秘书去联系晚上出席酒会的名单,崔书润等候在大厅里,却意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张允荷站在城进集团的大厅里缓缓地踱步,看到崔书润,朝这边走来。
    崔书润眉心微动,认出是上次那个喝醉了酒的omega,便放慢了脚步。
    “智怡啊,这边!”张允荷与崔书润擦肩而过,径直略过了她,朝另一个方向挥了挥手。
    “呀,你怎么过来了?”张允荷的闺蜜李智怡也是为了崔书润进入城进的实习生之一,因为今晚部门有聚餐,所以跟着同事和部长一起下来,没想到正好在电梯间遇到了崔书润。狭小的空间里,崔书润就站在自己身边,似乎可以闻到alpha身上淡淡的香草味道。李智怡激动得心都要跳出来了,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只能低着头不断地搓着自己的衣角。
    “来接你下班啊。”张允荷扬了扬手上拎着的袋子,歪过脑袋,“喏,我还买了你最喜欢的鸡爪和烧酒,一起去我家玩吧?”
    “谁说我喜欢吃鸡爪了……”李智怡听到“鸡爪”两个字,红着脸朝崔书润的方向瞟了一眼,生怕被偶像听到。
    “咦,你不是最喜欢吃鸡爪了吗?”见到李智怡的窘态,张允荷反而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啊,难道是在公司里斩获了爱情,要抛下我去奔赴浪漫约会了?”
    “瞎说什么啊,部门的聚餐活动而已……”
    “会长,酒常务那边出了点状况。”秘书来到崔书润身边,低声道,“原定今晚和您一起出席商务酒会的酒常务,突然有事来不了了,您看……”
    崔书润微微蹙眉,“找不到替换的人选吗?”
    “之前用过的几个酒常务都在忙别的事情,要不……从其他部门借一个过来?”秘书抬起头,看到下属部门的社长刚好朝这边走来,连忙迎了上去,“金社长,你们部门有没有可以胜任酒常务的人选?”
    “酒常务啊……”金社长对酒精过敏,一提喝酒就退避叁舍,这会儿听到会长秘书问话,生怕工作落在自己头上,余光瞥见自己部门的实习生在旁边,连忙把她拽了过来,“啊,这个omega小姑娘酒量不错,应该可以推荐给会长吧?”
    李智怡和张允荷聊天聊得好好的,冷不丁被上司抓了过来,还在云里雾里,“……诶?我吗?”
    “当然是你了,上次部门聚餐,你一个人不是把叁个alpha职员都喝趴下了吗?”金社长拍了拍李智怡的肩膀,见张允荷站在旁边,以为也是公司的实习生,“你们两个,一起去做会长的酒常务吧,嗯?都是我们会长的迷妹,这种陪偶像喝酒的机会,可不是随便哪个粉丝都能得到的。”
    李智怡正想和社长解释,却被拉了一把,回过头去,见张允荷正朝自己眨眼。
    几分钟后,秘书带着两个人来到崔书润身边,“会长,找到合适的人选了。”
    崔书润转过头,只见两个omega站在自己面前,张允荷乖巧地朝崔书润鞠躬颔首,抬起头,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望着她。
    “会长nim,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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