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追杀那件事后,除了上元节那夜,盍邑对她仍旧是同往常一样冷淡,就像那夜俩人生死与共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样,这让原本觉得可以更进一步的蔺紓心灰意冷。
    又加之她过了年已是十六岁,父皇最近在主张给她寻驸马人选,已问过好几次自己的意见了,每回她都是含糊其辞的拒绝了。可看父皇那认真的模样是要在今年内定了她的婚事,这让蔺紓一天比一天烦躁。
    她不是没想过让父皇赐婚,但是一想到盍邑那人的性子,心中还是有所顾忌。
    胡思乱想多了,脑子里出现过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对策。虽然知道强扭的糖不甜,可她还是想试试。
    就最后一次,蔺紓,若再不行,那便算了,她告诉自己。
    这日下朝,盍邑才走出金銮殿数步,蔺紓身边的宫婢便过来将他拦下了。
    听到她说蔺紓邀自己前去,他原本不想答应,但又见她说:“若不出意外,这是公主最后一次与您见面了,望您叁思。”
    盍邑拧眉,认为是蔺紓在与他玩欲擒故纵,不大放在心上,遂问:“何意?”
    落雪微微一笑,只道:“奴婢只能说到这儿  ,至于别的,侯爷可以亲自去问问公主。”
    “吱呀”
    蔺紓等得有些累了,又因这几日胡思乱想没歇息好,便撑着脑袋小憩了一会儿,听到门扉被推开的声音后才一激灵猛地醒过来。
    辅一抬眼便瞧见站在逆光里身着绯色官袍的男人,颀长的身材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边,看得她有些恍神。
    盍邑见她从凳子上起身,笑着与自己道:“你来啦。”
    他回头看了一眼紧紧合上的门扉,才朝她走近几步。
    “公主寻臣有何事?”
    蔺紓并未答复,而是举起酒壶倒了一杯酒递到他面前,“前些日子新酿的梅子酒,你尝尝。”
    盍邑垂眸往杯中看了一眼,酒水青绿泛着酸甜的气味。
    见他一脸警惕,她觉得好笑,挑眉问他:“怎么?怕我下毒呀?”
    盍邑不语,静静望着她,随后见她嗤笑一声,仰头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蔺紓将那杯酸甜的梅子酒吞下肚,睨着他道:“这样总行了罢?”
    既然她都喝了,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她又重新倒了一杯递给他,盍邑抬手接过,垂眸饮了。
    蔺紓眼神期待的盯着他,心中没由来的紧张。
    他喝完了那杯酒又将杯子递回给她,抿了抿唇,“公主到底有何事?”
    这酒喝也喝了,总该说正事了罢。
    “不急。”她转过身在桌子边坐下,慢悠悠的道,笑看着他:“你坐下,我与你慢慢说。”
    盍邑总觉得今日的她很是古怪,可到底是何种古怪却教人说不出来,心中犹如罩了一顶谜团,让人忍不住想去牵扯。
    正欲抬步,他却蓦地滞住。
    方才下肚的那杯酒就像是在身体里燃烧了起来,盍邑拧紧了眉头,愈发觉得下腹燥热。
    结合她今日叫自己来的用意,他才逐渐明白方才那处古怪从何而来,心中猝然升起被人戏耍的恼怒,盍邑忍住怒火,抬眼冷声质问她:“你在酒里下了什么?”
    没想到药效发挥得这么快,蔺紓有些惊讶,见他面色隐忍,愈发感叹。
    “唔,一些好东西罢……”她撑着脸看他笑道。
    眼前人仍旧悠然自在,可她方才明明也喝了酒,为何会毫无异样?
    见他神情疑惑,蔺紓犹自笑了笑,举起酒壶在他面前轻轻拨弄了一下手把顶部,便见上方镶嵌的圆珠变了颜色。
    这竟是个鸳鸯壶。
    鸳鸯壶,顾名思义,酒壶中间装置隔层,将壶口一分为二,可以盛装两种不同的酒水,转动把手机关即可倒出任意一种酒水。
    盍邑没想到她会用这种阴损的招数对付自己,一时间心中又气又恨,若早知如此,他便不该来!
    “你干嘛这么生气……”蔺紓见他双眼含火的盯着自己,有些不悦的嘟囔,起身走到他面前,抬指勾了勾他腰间的革带,仰头看他,无辜的眨了眨眼,解释道:“我不过是见你时至如今还不肯与我亲近,万不得已才想出此招罢了。”
    她总是如此,做了令人恼怒的事后就装出一副无辜可怜的模样,将各种理由说得清新脱俗,就像是别人逼着她硬要如此行事似的。
    盍邑愈想愈气,大掌擒住她的手腕狠狠甩到一边,面容覆上一层骇人的冰霜,怒视着她良久方才从齿间逼出一句:“不知廉耻!”
    语毕,他转身快步走去开门,可那门如同被封住了似的,怎么打也打不开,他用力的抓住门把摇晃了几下,便听见外头传来一阵门锁敲磕声。
    “门从外面锁了。”蔺紓双手负在胸前,嘴边噙着玩味的笑,眼睁睁看着他做无用的挣扎。
    “窗户也封了。”
    盍邑霎时停住了手,转身瞪着她,心底里的怒气翻腾不止,那眼神像是下一瞬就要冲过来将她撕了。
    见他如此恼火,蔺紓便也逐渐收了笑,缓步踱到他身前,伸手环抱住他,认真低声道:“盍邑,我是真的心悦你。”
    她的心悦就是将人当傻子一样耍得团团转?
    他心中好笑,又听她继续道:“最近父皇在张罗我的婚事,我不想嫁给不喜欢的人,若是那样还不如将我杀了得了……”
    盍邑听出了她的弦外之意。
    所以她这是在拿自己的清白做赌注?
    他闭了闭眸子,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狰狞凸暴。
    “丑话说在前头,我不会娶你。”蔺紓听他沉声如此道。
    什么意思?这是指就算他要了自己的身子也不会同她在一块?
    还不会娶她……这话说的,合着她蔺紓没男人嫁了是吗!
    于是便见她顿时如同炸了毛的猫,又气又急,立即松开他的腰,尽管气得胸口胀痛,仍旧仰首故作高傲的瞪他道:“谁要嫁给你!我不过是顽顽而已!”
    “本宫看你也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
    不知道这句话踩了盍邑的哪个痛点,只见他一双深目微眯起来,看她的眼神登时变了,脸上显而易见的不虞。
    顽顽而已?好,既然她想顽,那他便舍身作陪了!反正这等事吃亏的通常是女子罢了!
    就在蔺紓全身紧绷,以为他要对自己动手,转身准备逃走时,下一瞬却被他猛地拽住了手腕拉回怀里,大掌压住纤细的后颈将那张气得涨红的小脸推到面前,炽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上,漆黑的双目逼视着她,幽幽道了一句:“那便如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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