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家小姐拿着避雨和迷路的藉口先到严家来蹭吃蹭喝的,甚至还将亲事的主意打到严家身上来,偏还要披着世家大族一副高高在上我是施捨给你的嘴脸,那吃相挺难看的。
    严成澜也知道这些事,所以他才故意搬出当小妾的条件来。
    「可,要是穆家人觉得没面子真要把穆小姐嫁过来呢?」靳若鱼坐在凳子上,双手捧着还有点婴儿肥的脸,撑在茶桌几上问着自己包打听的大哥。
    「你傻啊!嫁过来就是个妾,穆家那样的世家大族向来看不起我们这些江湖人士,怎么可能真的将一位捧在手心里娇生惯养长大的姑娘嫁过来当妾啊!」靳南风一脚踩在凳子上口沫横飞的说着:「要我说少主这一招就是高招啊!听说阿庆亲眼看到那位世家小姐哭着坐上轿子,灰溜溜的跑回去了!」
    靳若鱼对于自家大哥这种无条件、盲目崇拜严成澜的态度已经习以为常了,反正她搞不懂大哥这种崇拜到底是怎么生出来的,所以她很识相的点头附和。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小鱼儿你,如今你也快九岁了,人家说男女七岁不同席,姑娘家该有的矜持咱们还是要有,虽说咱们家在严家也算有点儿时间了,还是在少主手底下做事没人敢给咱们找麻烦,可严家里的人谁是怎么样儿的咱们都清楚。你是女孩儿跟我这种在外头跑的男儿不一样,所以能离男子、男孩儿那些人能多远就离多远,知道不?!」
    靳南风靠近靳若鱼压低了声音说道:「当然,少主还是得伺候好的,这是你的职责知道吗!」
    靳若鱼无语的看着自家大哥,他这是不把少主当男子看还是说少主已经超越男女大防之外?
    靳南风还想再说什么却看见屋外有人走了过来,于是他又挺直身体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端起杯子假装在喝茶。
    靳若鱼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家大哥,等见到一位大姑娘从门外走进来靳若鱼才发现自己大哥已经知道有人来了,她不由得对不会武功的大哥有些刮目相看。
    「姑娘,少主已经回到外院了。严总管让我来转告姑娘一声。」来人是顏春,她是严成澜派来负责帮靳若鱼打下手的。
    「知道了。」靳若鱼嘴上应着却没有任何动作。
    靳南风看着这个散漫过头的妹妹有些头疼,于是他开口问:「少主都回来了你怎么还杵在这儿?」
    靳若鱼慢悠悠喝着茶道:「这不是才到外院吗?等少主回来内院至少还得一刻鐘,况且,老家主应该会先找少主过去吧。」这不是每回的例行公事吗?少主只要出远门回来老家主肯定会召唤。
    靳南风瞪着自家妹妹说道:「凭少主的功夫怎么可能从外院回到内院需要一刻鐘?说不定这会儿少主已经在等你伺候了!」至于老家主那边?纯属猜测不列入考虑范围内。
    靳若鱼听见靳南风的话只得慢慢起身,不起来不行啊,她这位哥哥能为了少主的事唸自己唸上整整一天,况且她若再不起身她大哥怕是会直接动手将自己丢出门去,这她怕啊!
    带着顏春一路慢悠悠晃回成澜居,靳若鱼才刚走近,门便从里头打开来。严成澜的手下大将之一严东从里头走了出来,他看一眼靳若鱼随意点个头便立即朝外院快步离开,想来是急着要去办严成澜交待给他的事情。
    靳若鱼没多看严东也不好奇他的去处,她懂得好奇可以杀死一隻猫的道理,于是靳若鱼只是直接走过去想赶紧进去看看少主是否有事情要吩咐自己处理,手碰触到门的剎那靳若鱼突然想到什么,她回身看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顏春。
    顏春正举着手擦着额头上的汗珠,见靳若鱼看向自己立马尷尬的放下手说道:「姑娘,我就不跟进去了,我这一来一回的出了些汗,怕少主闻到了会不高兴,我就在外边站着等姑娘吩咐。」
    虽然被一个比自己还要大的女孩喊姑娘姑娘的违和感挺大的,可是靳若鱼也知道这个世道就是如此,得主人家看重的人的地位就是比别人高,不论年纪只论谁能得主人的青眼。
    于是靳若鱼努力板着脸点了点头回过身推开门走了进去。
    敞亮的外厅堂空无一人,严成澜此刻正在内堂屋里准备换下身上的衣袍,听见来人的脚步声他顿了一下就停止了自己手上的动作,转头看过去。
    靳若鱼一走进内堂就看见严成澜已经站在衣柜旁等着自己了,于是她快步走到衣柜前站上小矮凳说着:「这就赶紧帮少主您更衣。」
    双手麻利的解开衣带,双脚站在半圆弧度的凳子上移动,这也是严成澜的壮举之一,不容靳若鱼用矮小来推脱属于自己的工作。矮小没关係,加个凳子就好,凳子太小太短勾不着,那就把凳子加长加上弧度,就变成靳若枫专属的凳子了。
    换下的衣裳随意披放在一旁,靳若鱼正要伸手拿另一件藏青色的外袍时被严成澜阻止了。
    「红色那件。」
    靳若鱼顿了下赶紧嗯了声,转了手取下衣柜内一件大红色外袍,着手帮严成澜穿好后便自觉退到一旁等待吩咐。
    依照她对严成澜的瞭解,往往穿上红色的外袍就表示他此刻的心情很不好,因为不知道严成澜心情不好的原因,靳若鱼很惜命的安静佇立在一旁。
    严成澜也没有特别要交代什么,彷彿忘了还有一个人站在堂屋内似的,他自顾自地走到窗前斜坐在窗榻上,一手撑着侧脸双眼看向窗外,另外一隻手靠在茶几上手指伸出茶几边缘外,拇指与食指习惯性的捻来捻去。
    靳若鱼一见到严成澜这一副想事情的举动她就双眼放光,她赶紧走到外堂搬出一个盒子,盒子里放着两个陶罐,她将其中一个陶罐放在严成澜在捻着的手下方,另外一个陶罐抱在自己怀里。
    原本正在想事情的严成澜突然发现自己手上被塞进了葵瓜子,然后自己在惯性动作下捏碎了葵瓜子的壳,里头的葵瓜子掉了下来落入下方的陶罐子里。
    严成澜动作一顿手上又被塞了一颗葵瓜子,他转头看向专心一志等着自己捏碎葵瓜子壳的靳若鱼,无语了。
    这是拿自己当剥壳工具用?
    然后,就在严成澜无意识下手又捏碎了一颗葵瓜子,而这一回手指力量没控制好连壳带子都给捏碎了。
    严成澜就见到那满心期待的靳若鱼脸色一垮,随即又不死心的塞进了一颗葵瓜子过来。
    严成澜扬着眉捏了一个完整的葵瓜子,靳若鱼的表情也就跟着欢喜了起来。
    看着自家的婢女那尚且带着婴儿肥的脸儿,一下子高兴一下子皱眉的模样,严成澜就这么玩上癮,足足玩了半个时辰才停下手。
    随意收回手,严成澜为自己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在窗榻上,方才与老头子商讨的事情后的恼人情绪,都已经消失殆尽,于是严成澜逐渐放松心情睡着了。
    靳若鱼很识相的拿来一张湿帕子为严成澜擦乾净手指头,又抱起一张毯子小心翼翼地盖在他身上,做完这些后她才躡手躡脚地退出内堂来到外堂,将方才装着葵瓜子的陶罐整理一下,把壳和子分开后,葵瓜子收入自己随身戴着的点心小布袋内,然后拿着剩下壳的陶罐要走出去倒掉。
    门才刚打开,一直站在门边的顏春立即走了过来询问:「姑娘可有吩咐?」
    靳若鱼只能将手上的陶罐递给顏春让她帮忙把壳倒了。
    顏春接过陶罐子后小心地捧在怀里才又问:「方才厨娘来过一趟,她想问少主今日可有想吃的,若是没有她打算煮鱼汤炒羊肉之类的。」
    一听见炒羊肉靳若鱼就打颤,她实在受不住那股羊骚味,即便她娘怎么去腥味她都能吃得出来,偏偏严成澜那人不喜欢别人剩下饭菜,每回都盯着自己将属于自己的饭菜吃光才肯罢休。
    有一回靳若鱼被逼着吃完自己的羊肉,回去后狂吐了两天,从此一听见羊肉就打颤。
    于是靳若鱼赶紧出声:「少主这时正在小憩,待他醒来我再问问。」笑话,要是少主真想吃羊肉她说什么都不会留在这里用餐!
    关上门后,靳若鱼又小心地走回去窗榻前站着,说实话严成澜是难伺候了点但他绝对不会苛待自己的手下,就比如此刻,靳若鱼能够大方地坐在窗榻附近的椅子上等严成澜睡醒。
    趁着空档,靳若枫随手抓一把严成澜刚刚才捏好的葵瓜子来吃,她一边吃一边打量着严成澜。
    窗外的阳光在微风中透过树叶层层洒落在严成澜的脸上和身上,因着是闭上眼睛少了那股戾气,眉飞入鬓、唇薄有型、鼻子坚挺,在徐风吹动他的鬓发时,使得严成澜的脸色更趋向一位丰神俊朗、风流倜儻、风度翩翩的人物。
    前提是严成澜是睡着的状态下,只要他醒着什么丰神俊逸都是假象。骨子里那股阴狠算计才是真实的。
    有时候靳若鱼都分不清楚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严成澜,可是她什么也不说,毕竟有些事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她前辈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死后竟然忘记喝孟婆汤就跑来投胎转世,导致生在这世界怎么都不习惯这个世界的生存之道。
    靳若鱼看着严成澜的脸看到出神陷入自己的回忆里,却没发现被看的人早已经醒来悄悄地注视着她。
    严成澜从没把靳若鱼当成一个孩子看待过,只因为这人身上破绽太多想不被发现都难,可是不论自己如何调查,靳若鱼就是个未满九岁的孩子,既然身体没问题看来只有脑子和身体里的灵魂有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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