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忍不住打听,得到的是自家儿子若能娶个女官,夫妻二人将来能在仕途上相辅相成,互帮互助,有共同话题的答复。
    而这些正在何殊的预料之内,真正有能力,对自己的前途有追求,冷静而又理智现实的男子,肯定能看出这其中的好处。
    真正看不透,理解不了,忌惮女子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往往都是那些自卑无能之辈。
    知道何昌逸在拜访过未来的岳家,顺利通过未来岳父大人的考校后,才来宫中报喜的事,没太在意。
    对于何昌逸的亲事,她也没打算干涉什么,由着兴致高昂的正宁帝与皇后操持。
    大多农作物品种的种植工作都已经告一段落,各地所做的统计,已陆续送入京中。
    虽然她只关注一下最后的统计分析结果就行,但是为了防止下边人的轻忽大意,她也会亲自抽查一部分数据。
    要做到对全国各地的各种主要粮食作物的种植面积,都能心中有数,甚至还能估算出大致产量。
    除此之外,她还亲自去了趟农务司下属的实验庄上,看了下庄上种植各种作物。
    “……现已确定,这种扁豆角的产量挺高,而且适应性强,种植十分方便,存活率高,微臣建议,可以向大安全境推广。”
    何殊看着司农官拿着那份介绍扁豆角的图册,一眼认出,那是她挺熟悉的一种蔬菜,梅豆角。
    “可以,只要是这种容易种植,生长快、产量高的蔬菜品种,都可向大安全境推广种植,多余的菜,不管是腌制,还是晒成菜干,都能才时间保存,若遇上灾年,这些都可用来救命。”
    随行待诏赶紧将她的话都记下,这些都是需要他们在接下来形成文书,下达到地方,让地方官员配合实施的政令。
    有官员半是恭维,半是感慨地说道。
    “殿下懂得真多,真是时刻都将民生放在心里,颇具陛下之风!”
    何殊笑笑道,“关注民生,乃是孤的分内之责,而且只要有心,谁都能做到,例如在场的这诸位司农官,这些年来,为我培育出大量外来的新作物,钻研新的种植方式,还研制出不少更省力却更高效的农具,为大安粮食产量的提升,做出巨大贡献,故而父皇特意派孤来此,代他表彰大家的功劳,诸卿辛苦了!”
    这番话说得在场司农官员都激动得热泪盈眶,同为官员,他们这些天天与土地打交道的官员,在官员体系中,常处于鄙视链的最下方,属于最容易被人忽视的那种。
    即便历朝历代都是以农为本,可是他们这些司农的官员与务农的百姓们一样,都是最容易被忽视,最辛苦却功劳不显的那拨人。
    而太子首次出宫巡视,就来到他们农务司,还代表皇上,对他们的工作给予高度肯定与重视的态度,实在让他们感动不已,心中也更加充满责任感与斗志。
    何况何殊这个太子的重视与肯定,可不只是仅在嘴上说说而已,给他们这些司农官员的各种福利待遇和奖赏,更是好得让人眼红。
    现在谁都知道他们这些司农官员要取得成绩,不管是培育出新种,还是有什么创造发明,或者只是改进,只要被证明确实有用,都会得到丰富的奖励。
    立功机会很多,只要他们用心工作,收入高得让人眼红,再不是过去那又穷又脏的司农官员。
    早前的一些靠着家世或荫恩,进入农务司混日子或是混资历,对农事一无所知的官员,早已被清出农务司,留下的都是踏实本分做事的人,工作环境与氛围也变得很好。
    何殊这次过来巡视,当然也不是空手而来,带来不仅有物质上的犒赏,还有在农庄附近给他们建房子得实惠奖励等,让众人都兴奋得跟打了鸡血似的充满动力。
    不仅看了实验庄中的各种作物种植情况,还看了养殖区域,以及各种农械与纺织机械的演示,何殊才结束这一天的巡视工作。
    回到宫中,正宁帝有些不赞成的说道。
    “京城中被崔景怀给整顿得不错,出去也就罢了,去京郊外,还是太危险了些。”
    何殊笑着安抚道,“没事,反正我出去的事很低调,身边也带了不少人随行。”
    “这次也就算了,下次可不能再这般冒险,真要出去,至少也要摆上依仗。”
    为了安抚老父亲担忧的心情,何殊只好应道。
    “好吧,下次若是再出京,一定将依仗摆上,今天去皇庄,是为了以您的名义,去嘉奖和勉励一下那边的官员,他们这些年的功劳不少,最新研制出的那个可以纺织羊毛的机械,效果很好。”
    正宁帝闻言,立刻来了兴致。
    “这么说,你打算增加对草原那边羊毛采购量?鼓励那些蛮族要再多养些羊?”
    何殊早前在决定互市时,就曾给正宁帝讲过,只要将来能成功研制出可以纺织羊毛的机械,就能鼓励那些草原蛮族养更多的羊。
    这么一来,蛮族甚至不需要买羊,只需买羊毛,就能就他们获得必要的生存物资,他们肯定会乐意扩增养羊规模。
    毕竟那些羊毛在那蛮族人眼中,只是无用且可再生之物,比卖牛羊还要划算。
    “是啊,此前只能靠手工搓线的方式编织羊毛制品,生产效率实在太低,耗费大量人工,产出却很有限,有了这纺织机械的辅助,纺线的效率大增,就能敞开了多收购羊毛。”
    虽然羊毛制品在大安的售价高昂,有得赚,但是在何殊看来,那么低的生产效率,实在有些浪费人力。
    正宁帝现在已经明白用机械替代人工的一些优势,欣慰地点头道。
    “这件事不仅关系到羊毛纺织工坊的生意,还能关系到国家大计,还是皇儿说得对,要多重视这些有想法、有创造研发能力的人,他们搞出来的这些东西,真是利国利民。”
    想到将器坊那边近来研制出的成果,何殊心想,那些发明创新何止是利国利民,还能保国保民,确保大国地位。
    不过正宁帝的性格是真的很平和仁善,对那些关系到打打杀杀的事,都不太感兴趣,若无必要,他一点不关心,只喜欢看到盛世太平、因泰民安的一面。
    所以若无必要,何殊一般不怎么和他提起武器与军中的安排。
    三月份发往各地的公开邸报上,内容更为丰富。
    上面不仅刊有正宁帝确定只拨款一万两银子,为自己、皇后和太子,以及宫中娘娘们修墓,不仅不厚葬还不备陪葬的决定。
    还有太子去巡视农务司所在的皇家农庄,在那里当众说的话,代皇上表明朝廷重视农业生产的坚定态度。
    还有就是太子代表皇上当众表示,朝廷十分欢迎特别精于农事,善于培育良种的能人,以及擅长发明设计新器物的能工巧匠。
    被代表的正宁帝是在看到公开邸报中的内容后,才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说’了那么多话,公开‘表明’那么多态度。
    不过他对此早就习以为常,毫不推辞地照单全认。
    第一百二十五章
    随着最新一期公开邸报在各地百姓之间传开, 再次在百姓之中引起轩然大波。
    上一期中的内容,还只是展现出皇上的一个态度,这一期却是直接成了实际行动,为老百姓带去巨大震撼。
    当然, 刚听说皇上计划拨款一万两银子修那么几十座墓, 算下来每座墓的预算都有数百上千两时, 老百姓并没有多大感触。
    毕竟对普通的穷苦老百姓而言,几百上千两的银子,已经是一笔天文数字, 为给家中长辈修个几两银子的墓,就已让他们深感吃不消。
    官府的人给百姓们解释这一万两, 与之前的历代帝王修墓, 动辄需要耗资数百上千万两巨资之间的差距。
    这一万两银子所能修出的墓,即便只使用最普通的砖石,也无法修建出按制该有的墓道与墓室的花费,何况还要修那么多座。
    届时修出的墓, 将会寒酸得远不如那些王公大臣, 或是富商之家修的墓,老百姓们才对此有了概念。
    比起上次就是否要厚葬与‘死不起’, 所引发的热议,这次的百姓议论更多的是朝廷对农业种植的重视,以及皇上与太子对那些农务司官员夸赞与认可。
    这些都使得百姓心中也下意识对那些司农官员生出敬重,对他们所倡导的那些种植方式, 以及推荐的农作物种子,都变得格外重视起来。
    某些自认符合邸报中所提到的能工巧匠要求的人, 也随之心思浮动, 很想上京谋个前程, 一展拳脚。
    不过不再热议是一方面,实际上有许多百姓都已暗自下定决心,不打算再跟别人比着要厚葬。
    听皇上的,学皇上的做法,肯定没错,皇上说的话,做的事,肯定都是为了百姓好。
    其他人也没理由再对别家如何办丧事与葬礼的事说三道四,毕竟这是由皇上亲自带的头。
    作为地方官员,沈卓等人都能在第一时间感受到这种风向的明显改变,纷纷在奏报中提及这些现象。
    看到公开邸报所带来的巨大影响,往她所期待的方向发展,让何殊感到十分欣慰。
    事实再次证明,只要方法用得对,就算是那些看起来已经根深蒂固的陈规陋俗,也能被撬动。
    正宁帝看到那些内容,心中再次充满成就感。
    “朕发现,朕的这个‘皇帝’名头,是真好用啊!”
    难怪太子总是事事都打着他的名头,这影响力的确是非同一般的大。
    在何殊看来,这就相当于她前世最熟悉的名人效应,正宁帝身为当今皇上,绝对是大安的最顶流,风头无二的那种。
    当然,为了避免对方会飘,跟正宁帝本人肯定不能这么说。
    “这是因为父皇登基为帝后,所施的一项项惠民政策,已成功让老百姓们都记住了您爱民如子,仁泽天下的英明形象,这份信任的最直接表现,就是您所说、所做的一切,都能给他们带去巨大影响力,引起他们的争相向往。”
    正宁帝老怀安慰的点头道,“嗯,确实是皇儿所说的这个道理,不过朕以后还要更加努力才行,可不能让这些信任朕的百姓失望。”
    在没有什么负担与压力,也没有什么特殊爱好的情况下,正宁帝实在很享受这种被老百姓们信任与追捧的成就感与充实感。
    可以说,这些也是他当皇帝后,所能感受到的最大乐趣。
    虽说他不仅为此付出大量可以享乐的时间,还付出了大量的银钱,可是现在看来,他所付出的那一切都很值得。
    河原去年所遭遇的悬河崩堤危机,给何殊留下的印象实在很深刻,从中得到的经验教训也非常多。
    所以何殊已经派出明暗两队人手,负责巡视与暗访大安境内的各处大堤,以及那些泄洪沟渠的情况。
    目标是要做到可以尽量排除一切人为隐患,为接下来可能会出来的夏汛做好准备工作。
    除此之外,继东合府之后,何殊又参考大量水利司官员经过反复模拟推算,最后得出的建议,在连悬河在内的几条大河流域范围内,又选出多个区域作为备用的泄洪区域,在附近修上泄洪水闸。
    所有生活在那些区域中的百姓,都将会在朝廷的组织下,陆续搬迁到朝廷在地势较高的区域,为他们修建的房子中。
    靠近那些河道的沿岸两侧,则将根据地势环境条件,只种不怕淹的水稻、茭白之类的农作物,低洼区域都给改造为池塘与湖泊,浅水区种植莲藕,深水区可用来发展渔业养殖。
    有了多处泄洪区域,一旦再面临悬河大堤在去年所遭遇的危机,可以共同分担泄洪压力,不至于再出现像去年那般,由东合府一域承担全部损失,被淹大半,农作物彻底绝收的情况。
    这项泄洪安置计划的投入虽然庞大,涉及到的百姓也不少,操作起来十分不易,在此过程中,还需要面对各种问题,但是都在朝廷的承受范围之内。
    毕竟大安人口数量虽在近几年得到明显增长,但是总人口数量也不到七千万,受此影响的百姓再多,也多不到哪去。
    随着各地兴修的大量具有储水功能的水库与池塘,各地在防旱这块,现已初步取得成效。
    虽说已经做了这么多的预防与应对工作,但是每到最容易出现干旱与洪涝灾害天气的夏季到来之际,让各地都要重视城镇这等人口聚集之地,注重防旱抗涝工作,尽量增强老百姓的抗灾能力,依旧是朝廷的主要工作。
    接到让他负责以长辈的身份为何昌逸筹备成亲事宜的旨意时,礼部尚书何广成有些错愕,小心而又略显为难的确认道。
    “陛下,让臣出面,这……合适吗?瑞王一系,毕竟已被迁出玉牒,不在宗谱之中。”
    虽然心中很乐意接下这个任务,可是何广成早已养成谨慎行事的习惯,滴水不漏的做出以他的身份,该有的反应与态度。
    正宁帝态度明确地回道,“不管他们在不在宗谱之中,何昌逸都是朕的亲侄子,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让你代朕操持这件事,还能委屈了你不成?”
    何广成赶紧解释道,“还请陛下恕罪,臣不觉得委屈,臣只是对此感到有些惊讶和意外,能为陛下代劳,是臣的荣幸!”
    正宁帝的脸色这才稍缓,“若非朕在宫中不便亲自出面,朕也不会想到让你代劳,朕隐约记得,你当年和瑞王兄的关系,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若是何殊在场,肯定知道正宁帝只是顺口这么一提而已,此刻却让何广成感到如临大敌,左右为难,实在不知该如何作答才合适。
    好在正宁帝通过他额间渗出的汗水,欲言又止的紧张反应中,看出对方可能是误会了什么。
    但他也没有解释自己只是随口问了这么一句,并不存在什么试探与讽刺。
    “朕早前派人取走瑞王等人的印鉴、冠服之类的物品的事,你应该还有印象,朕虽然不好违背先帝遗旨,公然为瑞王兄翻案,恢复他的一切,但是在朕的心中,他永远是值得朕敬重的瑞王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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