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京冉也走过来, 打量着她, 精致的脸挂着淡淡的笑:“今天很美。”
    她依然客气:“谢谢。”
    华哥视线在她身后搜寻, 问道:“郑老呢?郑老没跟你们一起来么?”
    搞不懂那个老爷子想干什么,她只能找了个借口:“他说自己一个人坐地铁自在点儿, 就没跟着我们一起。”
    “哟?”华哥一脸匪夷所思,认真拍着马屁,“想不到咱们大前辈这么环保出行呢,都听见没啊, 你们都学着点, 看看人家大前辈的行事风格, 一点架子都没有。”
    假得要命。
    张晓武看了她一眼, 知道她在濒临爆发的边缘了。
    华哥虽然人虚伪至极, 但毕竟是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人, 能捧出几位顶流的人, 关系网和本事都不会差, 说不定以后还能用,于是在旁边轻咳一声,示意她冷静。
    她平了心神,皮笑肉不笑地说:“他老人家就这样,几十年的习惯了,大家做自己就好。”
    话音刚落,便看见酒店外开进来一辆黑色的suv,大大的一个“b”型车标,在夕阳下傲然地泛着光。
    众人眺望过去,一时寂静。
    这时,身后的工作人员里有人一眼认出那辆车,惊呼道:“我靠,巴博斯?”
    “什么八博士九博士?”
    “千万级别的大g,巴博斯啊大姐。”
    “噢,皇城根下,巴博斯……也正常啊。”
    “看车牌说话,谢谢您。”
    那人顺着话看去——京a开头,后头连了一串吉利的数字。
    车牌比车还值钱。
    她听见有个新人倒吸了一口气。
    倒是那些常年混在圈内的人,对这种权贵见怪不怪了,见状,也只是感慨道:“奶奶的,又是哪家的公子哥跑这儿来消遣了?”
    有个工作人员声音大了点,华哥回头轻啐了一声。
    南苡也跟着回头去看那辆传闻中的巴博斯,有点熟悉,像是……
    她倏然愣住。
    张晓武这种财迷都直接看傻眼了,完全顾不上她陡然生变的情绪,只恨不得冲上去摸几把手,拍几张照。
    众人眼里的巴博斯开近了,气焰嚣张地停在了酒店面前,服务生跑着上前,替车主人拉开了车门。
    一条长腿利落迈出,踏在了地上,车主人高挺的身影也随之晃了下来,背对着他们时,随手将车钥匙扔给了服务生。
    南苡她们就站在酒店大厅,不远不近的距离,正好能看清那人双手插兜,然后,转头。
    众人皆愣,唯有她和张晓武,那一刻仿佛忘记了呼吸。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轮廓,却穿着不熟悉的黑色衬衫,宽松西裤,周身凛冽神圣,像遥不可及的梦。曾经被她故意扒开扣子,肆无忌惮地抚摸过的结实身体,此刻也随着他的一举一动,正在刺激她的所有感官。
    温行知。
    那个名字,曾刻在她心上。
    有资历老的工作人员觉得这人眼熟,认出了他:“那个好像是……温家公子吧?”
    “就是温公子,啧,巴博斯配温公子,绝了。”
    资历尚浅的人听不明白,便悄声问了句:“什么来头啊?”
    有人笑了,眼神暗示性地瞥向酒店中央的那面旗帜,然后做了个口型:“温家,大资本。”
    新人恍然大悟,明白过来后一脸讳莫如深。
    南苡直直地看着他,他身侧跟着个服务生,服务生正在询问他的需求,他却沉默不语,眸光淡淡,挽间的手表有金色的光泽。没走出几步,忽而顿住,然后举目朝着他们这边看过来。
    她感觉这群人顿时噤了声。
    耳畔静然,世界归寂。
    他在看见他们后,脚下微旋,徐徐动身迈腿,一步一步地,像是电影里的慢动作,一举一动都是帧画,印在她脑海里,深刻无比。
    她屏住了呼吸。
    他慢慢地走到他们跟前站定,目光扫视众人,掠过最前排惊愕的华哥,越过呆愣的张晓武,最后堪堪停在她的脸上。
    两人的视线,时隔三年,再次在空中交汇。
    他漠然得叫人生畏。
    是他先移开的眼,开口:“郑老的学生,是哪位?”
    声音清冽淡漠,掺着明知故问。
    他与她两年的光阴,怎么会不清楚她是师从郑老?这番故作不识,是摆明态度了。
    她没说话,低头,盯着他的鞋尖。
    连一向聒噪的华哥都愣了,有点摸不清状况,半天才吐出一句:“郑老和温公子这是?”
    温行知轻轻一句话便拨了过来:“那是我外公。”
    随后又解释了句:“老人家今儿身体不好,特意交代让我来办这事儿,不算委屈吧?”
    不委屈!一点也不委屈!
    郑老从业几十载,根基深厚,低调做人,从未对外声张过自己的背景,这么多年也不敢有人深扒,就算是深扒了,也没人敢爆出来。
    所以外人只知是实力雄厚,却不知竟然是……
    华哥大喜,围着温行知谄媚不已:“就怕温公子觉得委屈,咱们哪儿会委屈呀?京京,快过来给温公子打个招呼呀。”
    徐京冉踌躇着,上前正准备与他握手招呼。
    温行知却笑得很淡很疏离,略过了徐京冉,只提醒道:“所以,中间人是?”
    众人陡然清醒,才发觉这不合规矩,都转头看着沉默至今的南苡。
    徐京冉被莫名冷落了,一愣。
    了解南苡的人都觉得怪异,往常碰上这种大人物,依着这位南导的性子,早就仗着自己美艳,一脸花枝乱颤地攀附上去了。
    今天倒是格外沉默。
    还是张晓武推了推她,牙缝中挤出一句:“老大,你他妈愣着干嘛呢!”
    大资本啊!
    用你那张男人都喜欢的妖精脸去哄啊!
    别的不好说,老情人还不好哄么?上啊!
    她四肢僵硬,浑身都不自在,被推了后也无动于衷,像只提线木偶呆呆地站在原地。
    张晓武没办法了,总不能冷着人家,便只能硬着头皮上。
    旧人狭路相逢,互作不识,这场面怎么想怎么怪异。
    张晓武努力挤出一丝笑,刚想脱口一声“行哥”,转头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客客气气地称道:“郑老的学生,鄙人张晓武,久仰温公子大名。”
    说着朝温行知伸出手。
    温行知眼波无澜,盯了那双伸过来的手几秒,而后与之交握,力道轻而淡。
    一群人赶紧拥着温行知往包间里走,众星捧月的模样,倒叫她想起当年李成章对她说过的话——
    “你要是以后能有机会了解,就知道我这么称呼,还是太客气了。”
    当时她不懂,可现在明白了。
    就着一身金尊玉贵,动动手指,便能让一群人为他前仆后继。
    好一个,温公子。
    十来个人热火朝天地到了包间门口,然后便是与王导的会面,交谈。
    王导是影视圈里老一辈的导演了,四十来岁的年纪,有作品有资源,腰板自然也硬,这个局要不是因为郑老的面子,压根就攒不起来,今天本就打算敷衍一下,想着好歹是个影响力非凡的顶流小生。
    说实话,王导也想过他们会搬救兵,说辞都准备好了,只是在见到来人时,还是愣了。
    南苡当年跟过王导的组,两个人的关系建立于郑老,她第一个上去和王导寒暄,王导同她握了手后,神色复杂地看向她身后那位:“什么风竟然把行知也吹来了?郑老呢?怎么没来?”
    就一个寻常的片子,引来温氏的驻足,实在有些……大题小做。
    南苡总算是恢复了正常,夹在二人之间璀璨生笑:“是这样,老师今天身体欠佳,特叫温公子代劳,王叔,不会嫌弃吧?”
    王导怎么会嫌弃,连连摇头失笑:“你这丫头……走吧行知,入上座。”
    温行知护着王导,淡笑推辞:“今儿您是主,您上座。”
    几位导演和演员经纪人纷纷入了座,工作人员安顿好了一切后,便替他们带上了门。
    她资历浅,在一众导演制片里,坐在了最后,左与张晓武并肩,右与徐京冉并靠。
    气氛很是融洽,都是混多了场面的人,说起话来,都是暗藏玄机你推我往,她时不时跟着娇俏地附和一两句,总能引得满桌大笑。
    她今日刻意打扮过,一身冰肌玉骨浑然天成,巧笑嫣然的模样,引得桌上好几个导演频频向她投去目光。
    终究是变了许多。
    如今这模样,与当初那个在平安镇时,总爱素着一张脸肆意大笑的人,天差地别。
    张晓武自然地给她倒上一杯酒,低声同她说道:“老大,活过来了?”
    话里尽是揶揄和取笑。
    她瞪了他一眼。
    徐京冉却问道:“南导和温公子认识?”
    “不认识。”
    “不认识。”
    她和张晓武异口同声。
    张晓武警惕着徐京冉,而她随手撩了一下头发。
    徐京冉也不是什么愣头青,这点微妙的气氛,在刚刚温行知走过来时,就已经看破了。于是笑笑不说话,低头时,心思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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