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业廷便亲她,然后笑道,当然是因为我的娘子最好看了。
    这么久远的记忆再次浮现于脑海,玄清不由怔了会儿。待她回过神来时,藏在眉眼间的笑意尽数褪下,唯留下疏离和冷淡。
    脑海中的画面紧随着玄清的情绪一转,停留在那一地的鲜血,还有她手中的寒刀。
    那是她和他最后的记忆。
    玄清敛下眸,低声喃喃:“他这辈子做过最错误的决定,就是娶了我。”
    身边的侍卫没听清,还以为玄清是在与他说话,便小心翼翼地问道:“仙长,为什么要让阿九姑娘去蓬莱呢?”
    玄清道:“因为沈时砚不会让她去的。”
    说到这,她想起了近些日子所发生的一切,轻轻扯了下嘴角:“我这位好外甥儿太狡猾了,我不得不防。”
    需得给他增添点计划之外的小变故才好。
    ......
    顾九回到王府,先把木匣替沈时砚放到书房,擦去眼角的湿意,这才往沈时砚的卧房走去。
    回想起女掌柜说的那些,她既心疼也生气。
    心疼沈时砚所遭遇的一切,却又气他什么都不与自己说,种种过往,竟要从旁人口中得知。
    尤其是中毒这件事。
    她和太医局前前后后忙活了这么多天,沈时砚明明有如此多机会可以说出来,却仍是半个字都没透露。
    顾九烦躁地踢了下旁边的廊柱,正琢磨着待会儿如何开口,无意一瞥,却见一道黑色身影急匆匆往沈时砚房间走去,手里端着食案。
    流衡?
    顾九视线落到食案上面的玉碗上,立马想到了中毒这件事,心中一紧,几乎是小跑过去,才及时把流衡拦住了。
    顾九看了眼那黑褐色的汤药,镇定问道:“现在还没到喝药的时辰呢,厨房那边是怎么搞的。”
    流衡低着头,也不说话。
    顾九心里窝着火,勉强笑了笑:“我替你给王爷送过去吧。”
    说着便伸出手,谁知流衡却灵敏地往旁边一躲,顾九连碰都没碰到。
    她收回手,皮笑肉不笑:“怎么回事?”
    流衡道:“顾娘子您这些日子一直为了王爷的病忙前忙后,这点小事不敢让您费心。”
    顾九正要说什么,突然从房中传来“碰”的一声,像是重物摔地。
    她慌忙推门进去,却见沈时砚跌下了床榻,额头青筋暴起,两瓣薄唇苍白无血,整个人艰难地喘息。
    顾九心中那点气顿时烟消云散,与流衡一起把人从扶回床榻。而她这才发现,沈时砚周身竟全是细细密密的虚汗。
    像是疼的。
    好在他似乎还没完全陷入昏迷,顾九端起瓷碗,小心地将那汤药送到沈时砚唇边。
    喝完药,怀中的人慢慢安静下来。
    顾九顿时松了口气,眼底却涌起一片潮热。她闭了闭眼,任由泪水滚落,唇瓣轻轻抵在沈时砚额间。
    这一路走来,都是你自己。
    此后,便不会了。
    你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
    半响,顾九才松了手,替他擦去虚汗,盖好被褥。
    顾九起身,看向流衡:“我有话要问你。”
    说罢,也不管他同意与否,直径走出房间。流衡只好硬着头皮跟顾九出去。
    然而待房门关上,原本昏睡过去的沈时砚忽然慢慢睁开了眼。
    房外,顾九慢声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翻看医书,对王爷这怪病却始终百思不得其解。”
    她顿了顿:“昨晚我突然想到了岑庆,当初所有人也都以为岑庆是得了病,但实际上,却是中了毒。”
    顾九紧盯着少年:“流衡,你与我说实话,王爷是不是中毒了?”
    流衡单膝跪在地上,难言道:“王爷不让说。”
    顾九点点头,有些无力:“那就是真的了。”
    她抿了抿唇,继续问:“解药呢?你刚才端来的那碗汤药是不是解药?”
    流衡沉默许久,才艰难道:“不是。”
    他解释道:“那只是毒发时,用来延缓毒性的药。”
    顾九虽然已经知道了实情,但想到女掌柜交待的话,犹豫一瞬,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问起这毒是怎么来的。
    流衡道:“是先帝为了把王爷留在身边......”
    顾九扯了扯嘴角。
    多么简单的一句话,却涵盖了沈时砚所有的痛苦。
    顾九道:“这么多年了,你们难道还没找到解药吗?”
    “一直在找,但是除了先皇,无人知晓解药是何,”流衡道,“不过,我们的人打听到了吴真人的下落,他也许能替王爷解毒。”
    顾九有些紧张:“在哪?”
    流衡道:“江陵府。”
    此言一出,顾九却是不说了。
    流衡只得继续道:“王爷本来想派我去江陵府一趟的,但没想到陡然发生了这么多变故,所以一直拖延至今。”
    顾九敛眸,面色不显。
    江陵府......
    还挺会挑,恰好是她最熟悉的地方。
    到底是如女掌柜所说的那般,吴真人在蓬莱岛,还是在流衡口中的江陵府,答案很好猜。
    现在高钟明是死了,那他们所查到的骨瓷呢?蓬莱岛定然和骨瓷有关系,而这其中也许隐藏了什么惊破天的秘密。
    思及此处,顾九又不由怀疑起另一件事。
    沈时砚任蓬莱书院的山长,于他而言,到底是出乎意料,还是不出所料。如果没有这件事,沈时砚难道就不管蓬莱骨瓷的事情了?
    显然易见,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这个前往蓬莱的时机,怎么会如此之巧呢?是天时地利?还是仅仅因为人和?
    这些虽然暂且没有明确的答案,但是现在有一点她很明确:沈时砚不想让她跟着去蓬莱。
    顾九无声冷笑。
    想都不要想,她不可能如他所愿。
    于是,她连忙道:“江陵府这地我熟,我明日就动身,你好好留在王爷身边照顾他。”
    暮色时分,流衡去顾九的院子寻她,说王爷醒了,想见她。
    顾九系好包袱,跟着流衡过去。
    沈时砚已经坐起了身,见她来,便伸手将人揽入怀中。
    他下巴埋进顾九的颈窝,轻声道:“你知道了。”
    “嗯,”顾九轻轻锤了他一下,声音闷闷的,“若不是我发现,你打算何时告诉我?”
    “对不起,”沈时砚收紧手臂,声音低哑,“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顾九气道:“你现在这样,只会让我更担心。”
    沈时砚松了手,紧紧锁着她泛红的眼眶:“阿九,如果你是我,我相信你也会是这么做的。”
    “别耍赖,”顾九蹙起眉,“现实就是没有这个假设。”
    沈时砚失笑,又重新抱住顾九:“我想让你陪我一起去蓬莱,本来都说好的,等开春我就去楚家提亲,现在出了这么一个意外,此事怕是要延迟了。”
    他顿了顿:“要不然让流衡去江陵府,你陪我去蓬莱。”
    顾九立即道:“不行,这事除了我自己,我谁也不放心。”
    然而,她心中却冷笑。
    装,接着给我装。
    作者有话说:
    按照这个玩法,王爷后面估计要追妻(摸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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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6章 祭10
    “那就预祝二位心想事成。”
    沈时砚既然不想让她掺和此事, 蓬莱一行势必凶多吉少。所以对于偷去蓬莱岛这件事,顾九相当有自知之明。
    她需得与人同行,但还不能是沈时砚安排的人。
    顾九心中第一个人选自然就是楚安:没心眼, 好糊弄,武功高, 感情深。
    从沈时砚房中离开, 她便去了趟将军府。顾九去头掐尾,只捡了最重要的事情说。而楚安一听要去江陵府给沈时砚寻医看病, 当即便同意。
    他有些激动:“咱们什么时候去?”
    “此事宜早不宜晚,”顾九道,“明日一早便启程。”
    顾九怕楚安多问,交代完这件事情后,就急匆匆地回了王府。翌日清晨,顾九和楚安便乘马车出了汴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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