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岑在楼上时就一直注意着玄扶桑,当他循着玄扶桑离开的方向,一路跑到映日池时,瞧见的,就是心心念念的少女睡在石桌上,一身华服,却颇为随性的样子。
    飞速又无声地靠近她,他忙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小心翼翼地给她披上。
    皇室与臣子有别,宴席上,他们的座位离得并不近,她行动时跟随的宫女又多,他今夜一直没能好好看看她。现在靠得近了,他这才看清玄扶桑的打扮。
    因为要赴寿宴,她的妆容远比平日精致艳丽,很和云岑的喜好。
    他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脸,触感倒是一样的温软滑腻,但和平时相比有点凉,是因为在外面呆久了吗?
    云岑心中泛上怜惜不悦,她身边那些人都是怎么伺候的?
    他在外面风餐露宿惯了,对夜里的温度很敏感,虽然知道此时小睡一会儿没什么问题,但他还是舍不得。
    无论如何,石桌哪有床舒适暖和呢?
    他刚想出声唤醒她,让她去别处睡,可看她睡得安稳,眉眼间倦意犹存,他又实在不忍惊扰了她,只能小心地将声音压低变柔,“阿桑,醒醒……”夲伩首髮站:y𝖚zháiщx.𝒸õm 后续章节请到首发站阅读
    玄扶桑只是眉头皱了皱,睫毛颤了颤,还是没有要醒的意思。
    云岑心中矛盾,俯下身,凑到她耳边,声音略微提高了些,“阿桑?”
    如果叫不醒的话,要不把她抱回栖鸾殿?他对自己身手很有信心,动作放轻些,想来不会吵醒她的。
    可是,一路上说不定会被人看到……
    “唉,你怎么这么困?”少年的语气有些急,无可奈何中夹杂着诸多宠溺心疼,“再不醒,我就抱你回去了?”
    肌肤相贴带来暖意很舒服,耳畔的声音又如哄人入睡般轻柔,玄扶桑的意识更加混沌不清,梦境像是被罩了层纱,模模糊糊……
    似乎是高中的晚自习,她睡在堆满书的课桌上,同桌的少年回来时,还没坐下,就先将校服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他好像很熟稔地摸了摸她的脸。
    她听到他担心地小声问她,“你怎么这么困?是太累了还是不舒服?要不要去医务室?”
    是很好听的声音,恍恍惚惚,她缓缓睁开眼,看向对方,发现是长发长衫的卫戎,他冲她无声地笑了笑。
    她握住他的手腕,靠到他怀里,语气很甜,又带点誓不罢休的娇纵,简直像是在对男朋友撒娇,“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呀?”
    杂糅,奇怪,毫无章法,一切都和现实背离,不合常理。
    玄扶桑很清楚自己在做梦,偏偏疲累感和困意像是冲破阀门,源源不断地涌出。
    理智像悬浮在上空的神,冷漠地看着梦被淹没。
    她睡得更沉了。
    云岑呆呆看着眉头微蹙,贪恋般蹭了蹭他掌心的玄扶桑,他心都要融化了。
    他很少见到这样的玄扶桑,像是卸下了尊贵皇女的外壳,真实且鲜活,柔软又耀眼,让他想起了那日被他偷出行宫的少女。
    她的嘴角悄悄擦过他的掌心,痒意顺着脉络蔓延到全身。
    胸口处,被做成吊坠贴身戴着的棋子明明是凉的,接触它的那块皮肤却开始变得灼烫,烫得云岑开始想些有的没的。
    盯着玄扶桑的唇,云岑心跳如擂,
    之前二人暧昧缠绵的一幕幕,在他脑子里不断浮现,他禁不住想,阿桑今夜涂了口脂,尝起来,味道会和平时不一样吗?
    少女的呼吸和浅香无声侵入他的神经,本就有叁分醉意,他这下更被蛊惑得越发痴迷出神,满心满眼,只剩了那一处待他采撷的芳香甜蜜。
    几乎连一秒都没忍住,他低首凑了上去。
    只亲一下就好……
    就在离她的唇只差一点时,忽地,一阵破风声裹挟着杀气直袭咽喉。
    这杀气太过凛冽,云岑瞬间清明回神。形成肌肉记忆的身体下意识想躲闪,可他担心自己躲开会伤到玄扶桑,于是硬生生止住了动作。
    不过眨眼间,云岑就感受到脖颈间被划破,血液渗出,刮扯出一阵刺痛。
    看着那片边缘呈锯齿状的叶子飘落,云岑眉头紧皱,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这种不能一击毙命的东西,刺客杀手很少会用,莫非涂了毒?
    脚步声入耳,云岑忙起身将玄扶桑护在身后,迅速望向来人方向,在看清来人身份时,他身子陡然一僵,满腔的警惕和杀意都被震惊击了个粉碎。
    被身边突如其来的两股杀气惊醒,玄扶桑一睁开眼,就看到了云岑的背影。
    而云岑一走开,她刚好就和直直向她走来的人对上了视线。
    月光照耀下,少年玄袍上的金丝龙纹似有微光流动,姿态尽显飘逸灵动,可少年脸上的神色却是一潭死水般的阴沉,那一双凤眸怒火汹涌,比他身后小安子手中提着的灯笼还要亮。
    自知理亏的云岑,心中泛起几分虚,移开几步,和玄扶桑拉开些距离后,他就朝着来人掀袍下跪,低首不语。
    认错的姿态虽然有了,可他心中却在暗自嘀咕,真倒霉,就这一回,怎么偏偏被皇上撞上了?宫中果然不如公主府方便。
    见玄瑞辰一边走来,一边关切地巡视了自己几遍,玄扶桑向他投去了疑问的眼神。
    见玄扶桑什么都不知道,玄瑞辰心底的火烧得越发旺了。
    随着他向这边走近,玄扶桑和云岑都感受到,威压铺天盖地而来,他的怒火几乎要化作实质。
    云岑再无法无天,被撞破这种亲密之事,在怒火中烧的少年帝王面前,他也只能低首认罪。
    玄扶桑有些新奇地看着玄瑞辰,他越长大就越沉着冷静,情绪也越内敛,这副肉眼可见的盛怒模样如今实在罕见,这是怎么了?
    理智和耐心濒临极限,玄瑞辰路过云岑时,对着他心口就是一脚。
    那力道之狠,以至于云岑差点倒地,更是控制不住地急咳了叁四声。
    “辰儿?”玄扶桑犹疑问道。
    玄瑞辰脚步未停,看都没看云岑,仍大踏步走到玄扶桑身边,随手便将她身上那碍眼的东西轻飘飘地扯下去。
    无视了玄扶桑眼中的讶异疑惑,玄瑞辰轻柔又不容拒绝地给玄扶桑披上自己的外袍,欣赏了下玄扶桑和龙纹玄袍的相配,他气息平稳下来,眸中熊熊燃烧的火焰也沉寂下来,变得奇冷无比。
    云岑这混账!若他晚来一步,皇姐岂不是要被……
    果然,他就该给皇姐换一个夫君才是。不过……毕竟是父皇赐婚,今夜此事又涉及皇姐名声,还是要掩盖过去,届时另寻个由头才好。
    云岑目睹玄瑞辰这一系列动作,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些怪异的不舒服。
    就在他暗自奇怪时,便听到玄瑞辰冷声下令。
    “御前酒后失仪,官降一品,罚俸叁年。军鞭六十,自行去领。”
    “是,陛下。”
    云岑自己也知道,他所作所为放肆无礼,被罚自然是活该,对此他毫无异议。
    可当他行叩首礼时,余光瞥到自己那被丢在地上,孤零零的外袍,而玄扶桑身上却披着别的外袍,那股子不舒服就像是根发丝钻进了心口,彻底缠在了身体里。
    偏偏他还是搞不清到底是为什么。
    眼见云岑起身要退,玄扶桑看着玄瑞辰的眼睛,语气平淡地止住了云岑的动作,“慢着。”
    肯定不是殿前失仪这么简单,军鞭六十,他这是要废了云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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