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娇听不清他们在争执什么,片刻后,张诚生和敏昂先进了8号灶披间的门,五只箱子随后也被往里拖拽,弄堂过道聚集的人影虽模糊,她还是仔细点了点,大概不下十个,他们也不说话,或站或蹲着抽烟,猩红的烟头在昏暗里忽明忽灭。
    虞娇沉思片刻,转身走出房上到六层,其中一间房内墙角搭着落满灰尘的木梯子,直通向阁楼,阁楼有扇老虎窗,她用力推开,扒紧窗台往外探,预料的没错,只要穿过屋顶,就能抵达七号八号楼共用的晒台,屋顶覆满瓦片,被薄雾润的湿滑,她爬上窗台,伸腿试着踩了一脚。
    瓦片咯吱地响,有些难承其重,她也恐被底下马仔发现,犹豫着不敢动作,忽然弄堂口似乎又有数人朝这边走来,马仔开始骚动,烟头的猩红熄了,四五个迎过去。虞娇心生一股不祥的预感,眼见他们的注意力被分散,机不可失,一咬牙,钻出老虎窗,掂起脚尖踩着房梁走,还是能听到瓦片此起彼伏的破碎声,但也顾不得了,幸好距离不远,待她跳上晒台,吸了口气,天青色,红日未出,依稀能望见远远马路上稀松来往的车辆。
    晒台上有两只野猫见人便逃窜,虞娇没走两步,传来马仔大喊:“警察,有警察!”有人厉喝:“举起手来。”不知怎地就是一声枪响,又是一声,怎么回事!这么快就开始抓捕了?虞娇条件反射的从裤袋里掏出枪,快步跑向虚掩的小门,一脚踢开,进入8号楼六层,一声枪响如在耳边炸开,在五楼,虞娇确定的想,紧握手枪至楼梯拐角处,两个人影窜出房往下跑,她到房门处往内看,顿时面庞血色尽失,有三人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张诚生靠墙倚坐,胸口中弹,汩汩地往外淌着红血,一个男人背对着,抬手要再补他一枪。
    虞娇厉声大喝:“举起手来,不然我要开枪了。”那人肩膀抖动,明显吃了一惊,嘴里说:“别,别.....”抬手间,却蓦得转身毫不迟疑的向她举枪,她脑里闪过在深圳缉毒时,总经理被警察团团围住,却突然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她,他一改往日慈眉善目,面貌扭曲,如毒蛇般凶狠目光,她当时没有迅速反应过来,差点死了......
    虞娇扣动扳机,连开几枪,虎口都震的发麻,那人身体不停摆晃,枪也掉落了,仍然下意识地朝她扑来,却重重倒在她脚前。她补开一枪,正射中男人的额头,鲜血从枪眼流出,又迅雷不及掩耳的握枪回手对向身后,有个人站在楼梯上,来的是萧龙。
    虞娇转身跑向张诚生,低唤他的名字,没有反应,不知是失血过多昏迷了,还是.....她不敢想,颤抖着手指去探他的鼻息......不知是焦灼还是紧张,她没有感觉到他的呼吸。
    萧龙把其它几人的脸看了看,过来拽起她,果断道:“快走,刘队他们要来了。”
    虞娇只得跟他跑进亭子间,打开窗正对后弄堂,虽在五楼,但下面搭建不少违章露台,他们或跨或跳,有惊无险的踩到地上,两人分开走,虞娇拐进另一条弄堂,虽然天在变亮,这里因背阴,又被露台和鸽子棚将光线遮档的严实,仍处黑暗之中。除猎猎风声,便再没一丝异响,墙壁到处用红油漆写着大大的“拆”字,此时看着触目惊心,她闷头前行,忽然心跳到了嗓子眼,影影绰绰有人慌张地迎面走来,环顾四周无处可躲,便贴靠墙壁握紧枪,距离也就八九米时,似乎发现了她,一顿步,转身就跑,虞娇边追边喊:“站住,不然我开枪了。”喊了几声,又朝天开一枪,那人不理,自顾夺路而逃,跟了几条弄堂,东拐西钻进了一幢楼,恰萧龙没走多远,听到枪声紧追过来,他让虞娇赶紧离开,自己则跟进了楼。
    虞娇把黑色面罩扯掉,混入街道,这是条小马路,路边停靠着几辆大车,还有两三家包子铺,热气腾腾的,一些建筑工人在吃早饭,有人瞧见她从弄堂里走出来,眼神很惊奇,却没说什么。
    她往天山路方向去,没走多久,发现前面被围的水泄不通,都是看热闹的人,近了透过缝隙往内张望,停满了警车和救护车,一个个担架抬人往车上送,都连头至脚盖着白布,白布血迹斑驳,她没多待,转身继续走,看到一辆空的出租车,扬手招停,告诉司机地址,就闭起眼睛,默默想着之前发生的一切。
    回到家后,她打开手提电脑发邮件:【刘队,张诚生他们还在交易,为什么不等交易完成,就开始实施抓捕行动?你们知道这有多危险吗?张诚生胸口中弹,无论抢救结果如何,请第一时间告诉我。】又读一遍,言语还算克制和冷静,其实她很想骂娘,等有会儿没有反应,就砰的阖上了。起身去卫生间,照着镜子才发现自己灰头土脸的,滑雪衫也撕破一个大口子,她把枪藏回原处,洗个澡,换了身衣服,邮件还是没回。
    她为张诚生和萧龙的安危忧心忡忡,等待的滋味很难用言语形容,这显得她很脆弱,一点都不坚强,明明也算老缉毒警察了,生死早就应该有所准备,更该看得淡然,要是有一分怕就不能干这行。
    今天这事若发生在她身上,她是不惧的,但队友如张诚生和萧龙,有什么不测,她就很痛苦。
    手机不停地振动,她拿过来看,数个未接电话,是程煜辉打来的,回拨过去,他即刻就接了,似乎一直在守着,劈头盖脸就问:“怎么不接电话?”
    她一下子就哭了。
    “你在哪里?”他嗓音充满严厉,大声地问:“你现在在哪里?”
    “我,我在家。”她啜泣着回答。
    程煜辉沉默会儿,似乎松了口气,又问:“你哭什么?”
    她也不知道。
    听到他的声音那刻起,就有流泪的冲动,但心是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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