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街角,有声声撕心裂肺的呜嚎响起。
    只有巷道口的那位少女,因同样隐没于黑暗方能听见。
    蜷曲着身子,倒在了冷硬石地上的庞坚,被浓郁的黑暗异力彻底淹没。
    源自第五界的污浊之力朝着他疯狂涌入。
    “噗!噗噗!”
    在他胸腔处,不断传来奇异的爆破之音。
    十二道蕴含毁灭气息的狂暴洪流,沿着他体内的十二条经脉内横冲直撞,摧毁他经脉内的一切“杂物”。
    这和八条奇经的开辟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天灵塔时,他以灵力开辟一条条经脉,虽然也痛的龇牙咧嘴,可没有发出痛不欲生的哀嚎声。
    ——那种痛感在他可承受的范围之内。
    这次不一样。
    充盈他黑色灵海内的污浊之力,充斥着莫名的毁灭、破坏气息,狂暴到难以想象!
    十二股污浊异力,宛如十二条残暴嗜杀的黑龙,在他经脉内咆哮着扭动肢体。
    体内条条纤细筋脉,根本无法承载这般恐怖的异力,瞬间就有多处筋脉绽裂。
    渐渐地,他生出了一种极其可怕的感觉。
    感觉,遍及他脏腑的十二条筋脉,马上就会被污浊异力活生生地撑爆!
    黑暗中的他,其实看不见自己的状况,却知道他胸腔的筋脉正在不断膨胀。
    痛不欲生又无法昏厥的他,只能通过声声嗷嚎怪叫,缓解一下此刻遭受的痛苦。
    当他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十二条覆盖胸腔要害的筋脉,就要承受不住地爆裂时,青铜门造型的吊坠再次变得滚烫!
    下一刻,便有一股浓烈无比的生机,从吊坠紧贴他皮肤的一面涌出!
    “玄龟精血!”
    庞坚感觉到了,来自青铜牌的磅礴生机,精准地找到他破损的筋脉,马上开始了修复!
    本该炸裂的筋脉,因这股浩荡生机的注入,硬是承受住了污浊异能的暴烈冲击。
    锥心的痛苦还在,庞坚却不再有濒临死亡的绝望感。
    他还是在放声嘶吼,可源于青铜牌的浓烈生机,也不断修复他被污浊异能摧残的筋脉。
    十二条原本纤细的经脉,在破损又修复的过程中,一点点地变得坚韧,变得粗阔许多。
    庞坚为之振奋,他发出的沙哑嘶吼声,都显得嘹亮有力。
    接下来。
    那片溢满黑暗异力的灵海,竟然还寻到另外八条和他四肢连接的奇经,同样灌入第五界的污浊异力。
    被灵力开辟过的八条奇经,承受着污浊异力的冲击,倒是没有痛到他怀疑人生。
    可那八条奇经,在污浊异力的狂暴灌注下,同样膨胀着绽裂。
    也同样被青铜牌涌现的浩荡生机进行修复。
    八条奇经,十二条正经,都在承受第五界污浊异力的侵蚀!
    变为黑色的辽阔灵海,内中的污浊之力,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不论他消耗了多少,不论他流失了多少,总有新的污浊异力迅速填充!
    其它街道的污浊异力,也悄悄被他给吸引了过来,全部汇聚在他的身旁。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
    精神几度崩溃的庞坚,再也感受不到痛苦,感受不到“玄龟精血”对破损经脉的修复。
    源于“黑海”的污浊异力,在他全身筋脉内自如流淌,遍及他的胸腔四肢,还有许多更细小的经络。
    经过这番非人的苦痛,庞坚体内的每一条筋脉,都适应了黑暗中的污浊异力。
    他体内一丝灵力不剩,灵海充盈着浓郁的污浊异力,可他重新感受到了……力量。
    一种全新的,陌生的,携带着毁灭、混乱和破坏气息的狂暴力量!
    也是在此刻,隐没黑暗许久的庞坚,眼睛忽然亮了一下。
    他竟然看清了周遭的景象!
    他看到他在那个熟悉的街道,他看到了自己的手脚,看到了自己大汗淋漓的样子。
    他还看到街道口外,便是之前众强厮杀的广场,还有矗立广场中央的城主府。
    劫后余生的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以为是意识模糊状态下出现的幻觉。
    他眯着眼重新观察四周。
    终于,他确信他已经完全适应了第五界的黑暗,真的能够在纯粹的黑暗中视物!
    再然后,他发现他身上的那些伤痕,不知何时痊愈了。
    胸前,后背,胳膊,被乌金刀光划破洞穿的伤口结了痂,轻轻一撕便脱落了。
    角落处的庞坚,背靠着冷冰冰的墙壁,怔怔地发呆。
    “通脉境分为两层,一层通奇经八脉,第二层通十二正经。”
    他琢磨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一个情况。
    以“壶天养气诀”记载的说法来看,遍及胸腔脏腑的十二条正经,一旦被开辟出来,也就意味着抵达了通脉境的第二层。
    通脉境第一层,灵力能通过四肢爆发。
    通脉境的第二层,灵力能通过十二条正经,将胸腔脏腑这些要害庇护。
    第二层境界者,脏腑虽然不能抵御锋利器物的刺击,可在正常搏斗时,有灵力守护着胸腔,不至于被人以拳脚轰碎脏腑。
    更重要的意义是,只有十二条正经通畅了,接下来才能伐骨洗髓。
    所谓伐骨洗髓,首先要洗涤体内的糟粕杂质,将残留体内的污浊清除干净。
    然后,再配合蕴藏丰沛生机的血液和药汁,对骨头,筋脉,五脏六腑,血液,进行一遍遍地淬炼打磨。
    十二条正经不通,药汁和灵血无法灌注四肢百骸,就不能进行伐骨洗髓。
    端坐半响的庞坚,想到他全身的骨骸,已经被凤髓淬炼过一番。
    来自第五界的污浊异力,不只是开辟他的筋脉,那种不断破坏又被“玄龟精血”修复的过程,也是对筋脉的一种淬炼。
    先破碎,再修复,便是打熬磨砺!
    他能明显地感觉到,体内流淌着污浊异力的筋脉,比之前变的粗阔坚韧了许多。
    “伐骨洗髓,先洗涤沉积体内的污浊杂质,再去淬炼骨头,然后才是筋脉,接着脏腑和鲜血……”
    庞坚琢磨半天,有点怀疑他已经成功抵达洗髓境。
    “如果当真是境界的突破,那么这趟我所依仗的,除了青铜牌内的磅礴生机,竟然还有第五界的污浊异力?”
    庞坚半天没回过神。
    他没有接触过第五界,可他体内的黑色灵海,还有流淌在他经脉内的异力,分明就是第五界所谓的污浊异力!
    这是一种有别于灵力的异力。
    此异力不像灵力那么中正平和,充盈着毁灭、破坏、混乱等等气息,可它同样也是能够被运用的力量。
    庞坚觉得,第五界如果也有强大生灵,那么对方一定是通过污浊异力来壮大自身。
    “我到底变成了什么?”
    枯坐黑暗许久的庞坚,渐渐感受了迷茫,他觉得自己成了第五界的怪物。
    八条奇经,十二条正经,丹田灵海,皆流动着第五界的污浊异力。
    他生出了一种匪夷所思的想法。
    或许,他那有着“棉絮”般污浊之物的丹田灵海,天生就该适合这里!
    他被孙斌断定修炼天赋差,宁瑶说他成就有限,都因他灵海有“棉絮”般的污浊杂质。
    此刻他忽然觉得,他真正的天赋就不是在头顶的那些世界,而是在永远黑暗的第五界!
    胡思乱想了很久,庞坚从坐着的状态站起来,试着活动四肢。
    “呼!呼呼!”
    手脚经脉内,来自第五界的狂暴异力流淌不息,令他浑身灌满了力量。
    黑暗中,只要那片“黑海”内的污浊力量消耗一点,马上就会被新的异力注满。
    ——他能源源不断地动用黑暗异力为己用。
    他不再管会不会被人当做异类,会不会被人视为邪魔妖怪,在这个黑暗街口,他不断地尝试动用那些流淌周身的新力量!
    待到他感觉顺心顺手,能够轻易调集体内的力量以后,他便决定重返城主府。
    ……
    巷道口。
    有少女隐没在黑暗中,惬意地喝着果酒,悠哉悠哉地望着高台上讲故事的袁冷珊。
    她惊慌地突然回头。
    她以为早已死去的庞坚,在巷道的另一端,突然冒了出来。
    少女下意识地捂住嘴,以防自己尖叫出声。
    她很快就想到,在这个黑暗的巷道口,她的声音只会在黑暗中传播。
    于是她震惊地问道:“你怎么还没死?”
    庞坚一呆。
    这时他才能看到,一个姿容模糊的少女躺在躺椅上,姿态不太雅观地翘着二郎腿,一手拿着和李劫相似的琉璃瓶,一手抓着卤鸡爪。
    少女嘴角还残留着油渍。
    宽阔的桌子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吃喝用品,卤肉,爪翅,一众熟食应有尽有。
    庞坚立即就想到了,他之前撞倒桌子时,那些“哐当”落地的果盘和碗碟,究竟都盛放着什么东西了。
    毫无疑问,隐没在黑暗中的少女,很懂得享受人生。
    “我……”
    望着黑暗中的神秘少女,庞坚面色略显古怪,犹豫着该怎么解释。
    “啊!你能看得见我?”
    少女突然惊叫起来。
    她急忙摆好了姿态,没有再显露孟浪模样,犹如大家闺秀一般端庄坐好。
    “他们罗里吧嗦的,在里头废话了半天,老也打不起来。”
    少女板着脸,指了指府内的光亮处,解释道:“我是实在太无聊了,看的我都饿了,才拿点东西出来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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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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