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皇上。」眾人忙跪下。
    「把她拉下去。」江淮看都没看曹雪柔一眼,这四年来的恩情,彷彿不存在,他的眼里只有兰儿,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刺在他心头。
    「妾身见过皇上。」虽然江淮免了她所有的礼,她还是福了福身。她也不怕江淮会怪罪她,只要他别撤兵,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快起来吧。」他叹了一口气,过去扶着兰儿,彷彿没听到她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
    曹雪柔看着他们相偕离去的背影,泪水沾湿了衣襟,却知道求也没有用了。
    两人回到殿内,江淮不说话,兰儿就在一旁当摆饰,这是他们近来的相处模式。江淮最近总算习惯了,以往总是妃嬪想方设法讨他欢心,现在则是他要千方百计的让兰儿开口。
    他拉着她到厅内坐下,兰儿乖乖坐着,看起来百无聊赖。
    「兰儿,今天过得好吗?」他每天都问。
    「普通。」她的回答也千篇一律,不过今天回答的时候,她皱了皱眉。
    江淮注意到了她的情绪变化,拉住了她的手,他知道他伤透了她的心,这些年来他无数次想修补都被拒之门外,好不容易出现了契机,让他能站在她身边,他真的想好好的跟她相处。
    「兰儿,你愿意听朕解释当年的事情吗?」他很希望有机会可以向她诉说他那时的难处。
    「我能说不吗?」他爱说,他就说,她听不听得进去,又是另外一回事。
    「兰儿,当年立你为后三年了,你的腹中都没消没息,群臣开始施压,要朕废后。」他当时怕她伤心,一直没敢告诉她。
    兰儿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朕受到压力,来自肱股之臣的压力。」他那时根基也不稳,没有把握能够顶住所有的压力,更不希望她承受骂名。
    「朕知道说什么听起来都不可信,但是朕还是要告诉兰儿,不管任何女子进宫,朕都没有动心过。」
    「本来朕只想纳贵妃一人的,朕想只要有了子嗣,所有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兰儿本来也相信这番鬼话的,如今他再提,让她觉得备受屈辱。
    当年他保证,就算有其他女子入宫,他也不会夜宿其他地方,所以她在凤仪宫等了好久,迎来的却是沾满处子血的喜帕。
    自从看到那张喜帕后,她真的和他闹僵了。而那时他也太年轻,沉不住气,就跟她拗上了,事后想起来,他真是愧悔,如果当初把话说清楚,如今也不会有这么多痛苦了。
    「现在说这些没意义了。」她打断了他未竟的话语,他的解释让她心烦意乱。
    察觉到她的不悦,江淮苦笑了一下,「不说了。」要解她的心结,看起来不是一蹴可几的,左不过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他不信他无法融冰。
    「过来,给朕抱抱。」他展开双臂。
    兰儿默默的坐在他怀里,任他抱着,就像抱着一个娃娃。
    「皇后娘娘,胡嬤嬤来向您请安。」茱萸来通传,表情有点微妙。
    「胡奶娘吗?」兰儿皱了皱眉,她和胡奶娘也久不见了。
    兰儿无意掌管六宫,江淮也无意再把权利下放了,现在六宫事务全部都由江淮的奶娘胡嬤嬤所把持。
    在兰儿和江淮闹翻以前,胡奶娘和她的感情不错,不过在她和江淮闹腾起来后,胡奶娘终归是护着自家的崽,两人也就生分了。
    「请她进来吧。」兰儿起身,虽然她不想见人,可是胡奶娘算是长辈,她心里也是敬重她的,还是应该一见。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胡奶娘声若洪鐘,她看着眼前美丽依旧的小娘子,心中也是感叹了,当年江淮流亡在外的时候,她是跟着江淮一道的,她当然知道他们当年的恩爱情深,可是在江淮背叛兰儿的时候,她非但没有安慰她,反而跟着江淮指责她,以长辈的身份要她懂事,要她配合,可是却没有怜惜她心中的疼痛。
    对于这段过往,胡奶娘心里是很难过的,她一直没有脸面来见兰儿,近来是瞧着兰儿和江淮似乎感情回温了,她才想着来见一面。
    太久不见,她都快忘了这女娃儿的模样了。
    「胡奶娘请起吧,您不必向我行礼的,从以前到现在都不用。」从来,兰儿在胡奶娘面前不自称奶娘,对胡奶娘,她是有些孺慕之心的。而如今,兰儿的声音很温和,却是带有疏离的。
    看着眼前依旧标緻动人的年轻女子,胡奶妈的心中充满了丰沛的情感,她几乎认不太出来兰儿了,她记忆中的兰儿,脸颊是丰润有色泽的,嘴角总是轻轻上扬,带着笑意,一双有神的眼睛充满对人生的盼望,可是眼前的女子美丽典雅,就像传言中一样,像是个不动、不笑的精緻人偶,而且瘦得十分病态。
    「那怎么可以呢!」胡奶娘笑着,见不见兰儿,其实就是她心中的一道槛,跨过了,一切都简单了。
    「奶娘怎么有空来我这儿坐?茱萸,快点看茶,要最好的君山银针。」
    「难为娘娘还记得奴婢爱什么茶。」胡奶娘真的觉得自己当年真的是恶毒,居然伤了个这么可人的女孩儿家。其实身为女子,她可以理解兰儿心中的痛,可是身为江淮的奶娘,她还是偏爱自己一手拉拔大的孩子的。
    「皇后娘娘,奴婢是来归权的,您和皇上近来也是好来好去的,这统领六宫之权,皇上脸皮薄不敢跟您提,就由奴婢擅作主张来跟您提了。」
    兰儿愣了一下,旋即推辞,「掌管六宫之权,兰儿力有未逮,就不碰了吧,况且我的身子不爽利,现在正养着呢,还要麻烦胡奶娘您了。」虽然是推辞,却也听起来颇有道理的。
    身子不好?
    胡奶娘一愣,不过看着眼前兰儿的模样,确实不太健康,是伤心坏了吧?胡奶娘心里突然间揪疼了起来。
    「既然如此,奴婢就代皇后娘娘先管着吧,待皇后娘娘身子好一些了以后,奴婢就把管理之权归还。」她看着眼前的女孩儿,从以前到现在性子都好,当年还真是委屈她了,只可惜当年她还在呕气,没有出来替她说话。
    「如此真是谢谢奶娘了。」兰儿看着胡奶娘,心中也是有感慨的,失去母亲后,胡奶娘是她最亲近的女性长辈了,可惜了!
    「奴婢承担不起谢字啊!」胡奶娘被谢得心虚了,「当年若是……」
    「奶娘,茶好了,您喝看看。」没有若是的,兰娘在心里想着,但是没有说出来,她岔开了话题。
    胡奶娘何尝不知她的心思,终究这个凤仪宫还是不能常来啊,胡奶娘泛了一丝苦笑。或许当年如果她能劝諫一下君王,现在心中就不会如此不安了,连最爱的茶饮都格外苦涩了起来。
    她带大的那个傻孩子对这个女人放了多少的感情,她这个奶娘还不知道。当年她总觉得兰儿贪心,可是在时间的淬炼下,她也慢慢想起了,感情本来就是双方相互付出,兰儿并不贪心,她付出了这么多,想要回报并不过分。
    不痛不痒的家常了一阵子后,胡奶娘告辞了。茱萸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了一丝丝的不满,但是很快的就被掩盖过去了。
    「由胡奶娘代管六宫诸事,看来其他人也没有讨到便宜啊。」茱萸冷笑了一声。
    后宫人一多,斗争就多,兰儿那一年就着了道,二皇子中了毒,命在旦夕,所有证据都指向兰儿。
    江淮清楚兰儿没可能这么做,至少没可能为了他这么做。
    兰儿就不是一个狠心的人,习医多年,她救治了二皇子,反而让二皇子的生母良妃更加不依不饶,说既然她能解毒,那便代表毒是她下的,不然全天下哪有这么刚好的事,太医院不能解的毒,她纳兰兰儿能解?
    后宫眾人跪求圣裁,江淮一时也找不出证据证明兰儿的清白,而兰儿自己都懒得证明,她从头到尾,就只说了一声:不是妾身。之后就撒手不管了。
    最后为了平息眾怒,江淮拔了她的权,取回了她的宝册、宝印,而他们之间的关係也成了永冻。
    他亲自去取她的宝册、宝印,就是想要听她自辩,他想着如果她放下身段求他彻查,他愿意为她得罪所有人,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谁知那一天她一身素白,拿出了宝册宝印就罢了,还把她封后那天所穿的凤袍、戴的凤冠都一併交回了。
    「妾身求皇上废后。」她的声音不能再冷了,他的心也是。
    「你想都别想,你别以为你能摆脱朕。」他拂袖而去,而他们不曾再见。
    有多少次酒醉的日子,他人都已经到了凤仪宫外头,却不敢进去,他想见她,想向她诉衷情,却怕面对她的冷淡,哪怕是愤怒也好,他希望她可以多一点情绪,而不是完全不在乎了。
    陷入回忆,兰儿回神的时候,有点疑惑,她就一直不懂,江淮干嘛还要跟她纠缠不休,他明明已经坐拥天下,想要什么样的美女没有呢?何必执着一个不能生育、个性古怪、年华老去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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