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子?不你可以不用带上我,看人这事儿,我可不行。
    一边听了个全程的章天生板着脸,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手里折纸折个不停,可吐槽却并不比在说话的两个人少。
    糊纸盒的活儿干的时间长了,那基本全是机械动作,干活说话两不影响。像是这会儿,老章头手里干个不停,心下却还能琢磨琢磨回礼的事儿。
    “你们说,这沈夏送来了5斤玉米面,咱们家回点什么好?”
    他家哪怕是落败了,出身在这里摆着,人情世故的处理上到底不一样,不能平白的受人恩惠,他们又不是没得吃,又不是讨饭的,对吧!
    可想是这么想,现实问题在这里摆着呢,回礼可未必回的起。
    “咱们家能有什么能拿的出手的?”
    这可问住了章天爱,她眼睛滴溜溜的往空旷的屋子里扫了一遍,怎么看怎么觉得没东西可寻,再看院子里,一样空落落的,嘴不禁就抿了起来。琢磨了一下迟疑着说到:
    “要不明儿我和天生去一趟老宅住两天?这会儿山里东西正多,弄点蘑菇木耳什么的,晾晒上一二斤,也算是能拿得出手了。”
    去老宅?这个词章天爱一说出口,老章头就皱起了眉头。
    “好好的,回去做什么?那老宅如今都成了村里的公房了,村委会,卫生所,仓库都在那里,你们去了连个落脚地都没有,平白让人指指点点。”
    自打四个儿子都没了,老章头对老宅心下就有了隔阂,总觉得那地方风水不好,克了孩子们的命。所以工作组一来说是要分田分地,他立马就主动的很,不但是交了田产,连着宅子都一并给了,领着两个孙辈就到了这镇子上,住进了早年儿子们读书时落脚买的小院子。
    这会儿孙女说回老宅……那可真是戳心了。
    “这人心啊,最是不好琢磨了。咱们家以往是什么样?如今是什么样?呵呵,这去了,那些人背地里还不定怎么笑呢。”
    别以为他这是瞎说啊,虽说早年他家还拥有大片产业的时候,因为周围泰半都是族人,所以租子定的挺低;孩子们接二连三出事儿的时候,因为想给剩下的积点德,也很做了些救人危难的善事。
    可他做了好事儿,别人就一定都记得吗?都感激吗?穷人乍富是个什么样,他看的太多了。记仇不记恩的人同样也知道不少。他怕呀,怕早年依附在他家名下求活的那些人,在看到他家跌倒了之后,自卑自大起来,想踩他们一脚,满足一下虚荣的心。怕有的人损人不利己,想用他们家倒霉来彰显一下本事。
    若是这样,你说,两个孩子去老宅他能放心?他是恨不得一辈子都不用在踏入那个地方。
    “算了,想从山上寻东西,这镇子附近不也有?就这么着吧,别瞎跑了。”
    老头的心思,章天爱知道的真真的,只是她和老头想的却不一样。
    “到底是老家,祖坟都在呢,还能一辈子不去?要我说,爷爷,咱们很该趁着有这么一个借口走上一趟。至于您担心的,呵呵,别的不说,那村支书可还是您的侄孙子,他章天放早年可是大伯给启的蒙。他能干看着?他要真这么干,老家那么多老章家的人在呢,影响得成什么样?为了他自己的名声,也得护着咱们不是。”
    章天爱的嘴突突突的往外冒话,说的老头脑子都快炸了。停下手里的活儿,拍了拍桌子,皱着眉头反问。
    “住哪儿,啊,你说住哪儿?那章天放是你族兄弟,快四十的人了一家子多少人?啊?你去他家当小姑子?他媳妇都能当你娘了!你尴不尴尬?”
    “我住老宅啊!再是变成了村公所,那空屋子总有一间吧!再不济办公室里给搭个板子不行啊?又不是冬天,怎么不能睡下了?”
    “吃饭呢?啊,你过去吃别人家的去?他们愿意给你吃?”
    “我自己带两斤粮食去不就成了?两个人,前后不到两天,搭个伙而已,这还不成?”
    哦,合着你是什么都想好了呀,那让老头还说什么?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呢,也挑不出错来了。气的老头活儿都不相干了,起身就往外走,可等着他走到门口,猛地回神了。
    不对啊,这话赶话的才说了几句,那死孩子怎么就能样样都有说法了?哦,合着她心下早就有这个打算了吧!只是今儿才说给他听而已。
    这么一想,老头回头再去看两孩子的眼神就有些复杂了。呐呐的动了动嘴,沉声说到:
    “大丫头啊,爷爷别的都不求,就指望你们好好的,顺顺当当的。”
    这话说的实在让人心酸,章天爱的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吸了吸鼻子才止住了那股子突然涌出来的难受。
    “爷爷,咱们不能将人想的太好,可也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把所有人都想的那么坏,像是那个沈夏,不就是个好人?那个刘海生不也挺有正义感?这么一想的话,章天放也未必就是忘恩负义的对不对?老家那里也不是一个人都不记得您的好的是不是?”
    是不是的,反正你都要走一趟了,唉,要不还是他跟着去吧,不跟着,他心里不安生啊。
    老章头正想开口说出他的新决定,嘴巴才张开呢,小院的大门就被敲响了。
    “谁啊?”
    “老章头,是我,刘海生。”
    咦,说曹操,曹操就来了?这人怎么这么不禁念叨呢?
    “来了,来了啊。”
    老章头快步走过去开门,边走边想着:
    刚来了个沈夏,这会儿又来个刘海生,难道他也是来探病的?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有人缘了?生个病来看的就有几波?
    人缘?你别说,经过了□□那么一遭,老章头的人缘啊,还真是诡异的好起来了,你猜怎么的,门口不止是刘海生一个,后头居然还跟着武装部的人。这可怎么说的?这难道还有别的事儿?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迟来的证明
    空旷的堂屋里, 放桌上还摆着糊纸盒的东西,可这会儿没有一个人有心思去看,去管,章家的人也好, 刘海生及武装部的人也罢, 这会儿一个个, 眼神都盯在老章头手里的奖章上,沉默的有些压抑。
    “也是这回, 您遭了这么一个事儿, 我们核实身份,才把早年断了的线索给续上了。真真是对不住您一家子, 请您老见谅。”
    说起这个事儿, 武装部来的干部脸上还带着愧疚。早年做地下工作的人很多, 死了都没能整理清楚身份、找到亲属的也多,像是这样因为潜伏的身份特殊, 另外立档的还算好些,只要时间够, 只要机缘足,总能弄个明白, 可那些资料简单的呢?那真是死了都默默无闻,无人知晓。这么一想, 真是对不住这些无名英雄。
    抬眼想劝慰几句, 可看过去,章家连个孩子泪流满面,哭的泣不成声还是好的, 那老爷子……竟是一脸的平静, 像是什么都没听到, 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这让他越发的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迟疑了半响,眼见着天色都快黑了,那边老章头才用嘶哑的,不成人声的音调,问了一句:
    “我家老大,是怎么没的知道吗?”
    “这是43年的事儿,那时候光头密令胡,想对延安闪电战,那情报送出来经过了他的手,当时就被怀疑了,后来他所在的部队和小鬼子有了冲突,章同志就被安排去了前线,随即……战死在前线了。”
    明摆着的,这是有怀疑又不确定,所以想借刀杀人呢。唉,咱们的同志啊,有多少都是被同胞背后戳刀送命的,想想心里就恨得不行。
    他这里恨的牙都痒痒了,那边老章头的关注点却很不一样。只见他抬眼,看向武装部的同志,执着的又问:
    “是打鬼子的时候没的?”
    “是,根据我们搜集的消息,当时掷弹筒的炮弹打中了他身边的掩体,当场就被炸的浑身是血,没等送到后头就没了。”
    “那他打死的小鬼子多吗?”
    “多,他们一个连,死守阵地,挡住了三波进攻,打死了七十多个鬼子。”
    “那就值了,值了,总算没白死。”
    说到这里,老头终于留下了眼泪,呜咽起来。
    说到后头,老章头嚎啕大哭起来,捧着这刚送来的军功章,贴到心口,仰着头,冲着天空嚷嚷:
    “儿啊,儿啊,你疼死爹了呀。”
    老章头的哭嚎声很大,大的隔壁的邻居都听到了,纷纷走出了家门,跑到了老章家门口,托这个时候大家白天都不怎么关门的习惯,站在门口,他们就看到了内里的情况。有穿绿军装的人来?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刘海生马上就会告诉你们了,作为一个知道老章头受了多少罪的小年轻,这会儿看到一个能让老章家将来日子好过的机会,怎么可能不赶紧用上?
    所以啊,这边章家人还在伤心呢,那边刘海生就已经将事儿和邻居们说了一遍,还说的特别的有技巧。
    什么章家老大是地下党啊,什么为了保护根据地,送情报的时候暴露了啊,什么被光头党的人怀疑后,借了鬼子的刀给害死了云云。
    反正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周围只要是在家的邻居们基本上都得到了一个新版本的老章家的故事。而此时老章家的门脸也一下变了,家里没了的儿子从光头党一下变成了烈士,至于什么地主……
    那不是解放前就支持抗战散的差不多了嘛,解放后还主动上缴田地,这么一算,这妥妥就是个革命家庭呀。这样的家庭前一阵子居然被□□?哎呦,那可真是冤死人了。
    本来因为身份地位,阶级划分和老章头一家恨不得隔开三米远的邻居们这会儿不但是看老章头的眼神变了,连着心也变了,对自己以往的冷漠那是一万个后悔,补偿心理下,都不用刘海生多嘴说点什么,这些邻居自己就十分积极的开始帮着老章头宣传起烈士家庭的事儿来。
    刘海生看到邻居们这么积极的往外走开始八卦,心下很是满意,觉得自己为这个为抗战送走了三个儿子的老人能过个体面的晚年出了一把大力。只是这样的心情在他回身重新在堂屋落座,发现武装部的同志看过来的了然的眼神时,表情又僵住了,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低下了头。
    那什么,他干的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或许等着武装部的人离开之后再做会更合适?
    合不合适的,反正人家只是看了一眼,没想参与,更不想发表意见。
    他也不是聋子瞎子,这老章头先前出了什么事儿他还是知道的,作为烈士家属,被这么……他同样心里不忿的很。只是他的身份注定了,不好插手,也不好出头,所以有人帮着处理他为啥要阻止?
    不仅不阻止,人家还有锦上添花的意思呢。
    “按照您家里的情况,给一个部队的名额是最好,只是您另外两个儿子的身份……政审有点困难,所以我们商量了一下,看是不是帮您家里再争取一个正式工的名额,当然,若是您这里有其他的要求,只要不是太难办,也是可以的。”
    再送个去当兵?不不不,家里就剩下天生一个男丁了,哪怕是部队愿意要呢,他也舍不得,如今可不是当初了,没有侵略者,也没有灭国的危机,他们老章家不至于这么拼。至于工作名额……
    老头看了看孙女,垂着头说到:
    “确实该有个工作,我家丫头跟着我吃了大苦头了,好好的孩子,初中毕业愣是没有单位要,我想让她去读个会计的夜校,将来好接我的工作,那学校都不收,如今……只要她有正紧的工作,那家里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老头在大是大非上从不含糊,可同时他也不是矫情人,国家政府想为烈士家属做点什么,他为啥要拒绝?那是他家孩子用命换来的,他拿的心安理得。
    “至于其他的,就不用了,我们日子能过,没什么要求。”
    他啊,活到这个岁数,眼睛亮着呢,这年头越是打眼的,日子越是不安生,所以还要求什么?要求的越多,以后越麻烦。
    听到他说没什么要求,那武装部的干部眉眼都松开了几分,点了点头,一脸好说话的对着章天爱说到:
    “今年是17了吧,女孩子学会计确实不错,这样,镇子上的储蓄所最近要扩招几个柜台工作人员,我给办个你个内部培训名额,到时候只要结业考试通过了,就直接成正式工了,这个工作怎么样?”
    怎么样?自然是再好不过了,那里头的工作多稳定呀,还能靠着熬资历,一级级的升工资,这对他们家来说比接老头的班好多了,嗯,老头年岁是大了些,过几年想不退休都不成,可那不是还有章天生嘛,到时候这工作给他,他们姐弟两个以后的日子可就不愁了。
    不止是以后不愁,现在也不愁。
    “按照您家的情况,国家有规定,你这里呢,每个月能有5块钱的赡养补贴,可惜天生不是章同志的儿子,不然他没成年,还能有份抚养金。”
    “国家给赡养?”
    “自然是要赡养的,您是英雄的父亲呀,国家自然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
    “这,这,这可怎么能要,那样的年月,为了国家没了的人多了去了,都要国家负责,国家怎么养的过来?负担太大了,我有工作,有工作的,能吃饱,不用这个。”
    若说先头因为自家儿子死了这么多年,国家才想着承认,想着给送军功章,老头心里多少有些怨怼,可这会赡养金一出,老头却真的感动了。只觉得国家给的有点多,连连推辞。
    “怎么能不要,就是孤寡老人,评选个五保户,国家还要负责养老呢,您这样怎么能不给?这钱您拿的应当应分,放心拿吧,对了这个以后就由街道办负责,除了这些,过年过节,还有烈属家庭慰问,这个也是您该有的。拖了这么多年才找过来,我们亏欠的已经够多了,您不怪罪,已经是大度了。”
    老头越是说不想要,那武装部的人看着老头就越是亲切,甚至隐隐的揣测,那章家老大是地下党,那么其他两个呢?亲兄弟,还是同样在部队,能没受到点影响?不定也曾帮过他们,只是资料太少,或者说没能及时争取到,甚至没来得及办理,这才……若是那样的话,这老章头这些年受的苦真是太委屈了。
    到底是不是的,这个谁也不知道,不过有这么一个,对老章家的影响就已经足够大了,这边武装部的人才走,街道的人就立马上了门来慰问道恼,等着街道的人走了,好家伙,整个镇子上老章家的事儿就已经传遍了,而且还传的相当的邪乎。
    “听说,章家老大当初可是为了送情报九死一生了一场。”
    “哎呀,被推出去和鬼子拼命,这死的那个惨啊。”
    “听说他们家几个死了的,都是地下党。”
    “可惜了,听说这边刚说可以撤回来,恢复身份呢,那边就出事儿了,真是就差了一点点啊。”
    “听说……”
    那么多的听说,听说的沈家几个站在院子里嘴巴都长大了,眼睛都瞪圆了,还是没能理清楚这到底洗是怎么唱的。唯一知道的一点是,老章头家就此那是要翻身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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