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枎虞望着他,没有料到谢政玄会这样回答。
    不等魏锃说话,谢政玄继续道:“倒是秘书监,兴师动众来此不知所为何事?”
    魏绰的纳妾的事本就是官宦间私下在传,他装作完全不知的样子魏锃到不好直接点名说他有意窝藏太师看上的人。
    可事实他们彼此心知肚明,魏锃阴阳怪气道:“在下和世子一样,也是为了一个人来,家父纳妾的事情相信世子一定听说过,御云观的晏娘子已被家父看上,今日我带她进府,世子和我找的应该不是同一个人吧。”
    谢政玄翻身下马,手握马鞭负手走向魏锃。
    晏枎虞心中紧张,他真的会为自己得罪太师府吗?
    “巧了,还真就是同一个人,”谢政玄道,“之前听说太师看上了御云观的一个道姑,没想到会是内室,太师为人德高望重,眼光也不曾锐减,可惜我与晏小娘子已有婚约,太师的美意我们恐怕无福消受。”
    内室?晏枎虞对于他的话语十分惊讶,他这是准备对外界宣告他要娶她?!!!
    御云观一众道人都互相面面相觑,谢政玄的话不止震惊了她一个。
    和音在她耳边悄声道:“小师姐,你和世子殿下甚么时候在一起的啊?”
    晏枎虞不知作何回答。
    魏锃脸色一变,“你说甚么,婚约这种话不是胡诌的吧?”
    连敬称都没说,魏锃可谓嚣张。
    谢政玄:“圣旨在太后宫中,无论是太师想看还是秘书监想看大可去问,秘书监掌管国书,应知皇室宗亲的婚约不会是随口拈来,因为王学士一案我才没公布,谁知大水冲了龙王庙,太师看上的竟会是我的人呢?”
    “谢政…”魏锃准备怒叫谢政玄的名字,身边人赶紧制止,魏绰吩咐最近不能多生事端,叫他身边人得看住他。
    就这一个动作,他身边人手背的“一”字刺青引起了谢政玄的注意。
    气得魏锃推来一旁得人,怒视着谢政玄道:“我父明明向你询问过她的下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的。”
    他露出一个波澜不惊的笑,“秘书监说的这是哪里话,太师问我时我又不知他要纳妾,何况,我是不是故意秘书监知道又如何呢,难道太师府已经想要公然违抗圣旨了吗。”
    自古以来,权臣篡位成功的寥寥无几,容易引起天下动荡不说,这天下坐的名不正言不顺也容易引起各路人员讨伐,魏家权势是大,但还没到说坐天下就会万众臣服的地步。
    早在开国之初,太祖就有遗言,“篡夺谢氏天下者,人人得而诛之。”
    魏锃有再多怒气,一时也不敢对圣旨发出疑问。
    只能道:“世子好手段,今天这笔账太师府记下了,我们走着瞧。”
    说罢,魏锃骑上大马带着人马扬长而去。
    魏家的人一走,晏枎虞立马跑向他,表情有些不安,“殿下,魏氏的人真会就这么算了吗?”
    他看着她,“对你肯定是算了,对我就不是了。”
    她带着歉意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了您。”
    他道:“连不连累已不重要,我和魏家就算没有你这件事,还有其他事横在中间,多一笔账算又如何呢。”
    “谢世子,”杨遒和掌门师公上前,掌门师公道,“今日之事,还得多谢世子帮忙,不然魏氏的人我们很难劝离。”
    “掌门客气,不过经过今日的事情,小娘子今后得离开观内,晚辈要将人带走还望掌门莫怪。”
    “世子的好意贫道知晓,但还是要问问枎虞的意见,看她如何想。”
    几个人顿时把目光都转向的晏枎虞,今后她去世子府身份就变得不同,她和谢政玄的关系在外人眼中就不再是简单的主仆。
    她和谢政玄对视一眼,有些害羞的点了下头。
    “如此,那贫道就代表御云观再次多谢世子,魏氏的心性无人不知,世子后面要是需要御云观帮助的地方,尽管开口。”
    谢政玄道:“牌位的事情,就是掌门对晚辈最大的帮助,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掌门师公与谢政玄再交谈了几句,语毕后,带着弟子们进了观内。
    杨遒和去情以及和音没有立即走,杨遒语重心长对着晏枎虞道:“往后你去了世子府就要好好呆在府内,遵守规矩,虽然你离开了御云观,可你还是我的徒弟,有事也可来找为师。”
    去情与和音也道:“还有我呢师妹。”
    “也还有我,小师姐。”
    晏枎虞听的心中异常感动,在皇都城她也是收获到了非常多的爱意。
    杨遒心中不禁感概,世事无常,他想好好保护她到最后,没想到眼下却是这种境况,不过她后面去世子府他倒也能放下心来,毕竟谢政玄对她已经非常照顾,他们姻缘天定,他只要铲除最危险的那一个因素就行。
    “世子对魏家说的婚约,后面要怎么收场呢?”杨遒担心道。
    彧王府的人他颇有了解,看彧王为谢胤栩和谢雍选的人家,就知晏枎虞的身份是进不了王府的。
    魏家的人也不好糊弄。
    “无闻道长无须担心,晚辈早有安排。”
    “既然如此,贫道也就放心了,以免等会儿魏氏又来生事,你们还是快些回世子府比较稳妥。”
    谢政玄点头,晏枎虞还有东西要整理。
    他就在兰雅斋等了她一会儿,她拿好包袱后出来,他伸手拿过就交给已经赶来的薛策。
    两人向御云观的众人告别,他带着她出门上马,调转马头时,她恍然看见观门的后面冒出一个人影。
    晏枎虞瞬间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跟着冰冷,是他,那个把她钉死在棺材中的邪道。
    他怎么会来了御云观?!!!!
    感觉到她有些僵硬,他问:“怎么了?”
    她回神,笑得很不自然,“没事。”
    谢政玄并未看见潘留,随即策马离开。
    回到世子府,她将今天为何离府的事告知了他,并且将那张字条交给了他看。
    杨遒已否认这是无涯的字,很明显,今天的事情是有人故意陷害她。
    接过字条,谢政玄没有费什么事情一眼就看出这是谢乐安的字。
    幼时他学习书法,谢乐安就跟着他一起学,他写的一手好草书,谢乐安擅长的是模仿人的笔迹,几乎可以到出神入化的地步。
    可他们曾在一起学书法太久,他很了解她的字迹。
    而且无涯曾给璟王府做过法事,他的王叔又收有无涯手写的经书,谢乐安想模仿也容易。
    他收好字条,没有给晏枎虞说这是谁的字,只是道:“这件事我会查,你不用再管。”
    夜色渐深,他让她去休息,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几乎一夜无眠,黎明才睡去。
    醒来后,她没见到谢政玄身影,从冬儿口中,她才知晓他去了璟王府。
    她想起昨天纸条的事情。
    她心中对谁害的自己已经隐约有了答案,她想起前世,谢乐安几次为难她,结果都是以她不计较作为结束,这次她虽然不想算了,但她现在的首要目标不是谢乐安。
    谢政玄到达璟王府时谢乐安正在抚琴,他驱散下人,直接从怀中掏出字条开门见山道:“陷害她对你有何意义?”
    御云观门口发生的事,谢乐安已经从悄悄埋伏的下人口中得知,她想过他会看到字条,却没想到他这么快会找到自己。
    她停下弹琴的动作,心中不禁揪紧道:“你是如何猜到的我?”
    他饮了口茶,“你我曾一起学过书法。”
    她惊喜道:“你还记得我的字迹?”
    “你我的书法还有谢胤栩他们,都是王叔教的,你是我的阿姊,这次我不追究你,但不要再有下次。”
    他表情不冷漠,可言语却让谢乐安十分受伤。
    她“噌”的一下站起,悲戚道:“难道你要为了一个外人要远离我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啊,她晏枎虞算甚么东西,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却还留她在你身边,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他抬眸,面对情绪激动的谢乐安没有多大反应。
    她知道他从小就沉稳,可她最讨厌的就是他的沉稳,证明她的喜怒哀乐丝毫影响不到他,所以他为何听见晏枎虞出事就能急匆匆赶去呢?
    “我很早就说过,你我只能是堂亲关系,除此之外其他没有可能。”
    细细追究,他也并未做过任何越界暧昧的举动,谢乐安自己心中也明了。
    “那你为何就能区别对待晏枎虞,她甚么都不是,难道你真的要娶她,喜欢上了她?”
    喜欢吗,谢政玄并不觉得自己喜欢晏枎虞,殊不知他的举动在外人看来已经暧昧不清。
    他起身。
    为了斩断谢乐安的念想,他没有否认,“就是阿姊你认为的吧,我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模仿字迹的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但是这种事只能有一次。”
    他说罢,不顾谢乐安的叫喊踱步离开了璟王府。
    薛策跟在他身后,也不禁疑问:“世子真的要娶晏娘子?”
    谢政玄道“你觉得呢?”
    “我觉得世子无论做甚么我都支持,”说着薛策挠了脑头,傻呵呵笑道,“实话说,世子身边有个人陪着也挺好,晏娘子为人善良又细心,世子这么多年总一个人,有人照顾着阿策也放心些。”
    “你觉得我需要人照顾?”
    薛策立马解释道:“不是不是,就是晏娘子对世子挺真心的,我老觉得她看世子的眼神跟诗娘子看余郎君的眼神一样,阿久师父说,那叫充满爱意的眼神。”
    谢政玄走着没有说话,晏枎虞在他面前的表现他不是不出来,可那究竟是真的爱意还是另有图谋他不确定。
    他们相识这么久,他对她有种很难说的感觉,她表现出的真诚总是觉得让他不安心,可他又查不出来她有任何不对,相反,她的背景很干净。
    有时他不禁会想,是他疑心太重吗?
    “殿下难道不觉得吗?”薛策道。
    谢政玄停下脚步,看着薛策道:“你是又想打扫马厩了?”
    薛策直接噤声。
    到了世子府,谢政玄刚下马,司寇自商的马车在他的府邸门口停了下来。
    两人从那日街道一别,后面也没再见,司寇自商这番不邀自来,让谢政玄还有些意外。
    司寇自商见着谢政玄带着惯有的笑意道:“谢世子,好久不见。”
    谢政玄把缰绳交给薛策,“没想到小楚邪王会光临我世子府,不知所为何事?”
    说到这儿,司寇自商内心只想杀人,没想到魏锃竟然敢给他下药,刘景找到他时他还在魏锃府上,耽误了他及时去救晏枎虞。
    不是他的叔叔让他和魏氏先搞好关系,他早杀了魏锃。
    “听闻世子要与晏娘子结亲,不知是不是真的?”司寇自商径直相问。
    对于司寇自商的为人,谢政玄听过一些传言,说是赫劼都督府的幼子自小行为乖张,大都督本属意长子继承爵位和官职,没想到却和其他几个孩子惨遭西戎人毒手,只剩下了当时被关在禁闭室的司寇自商,却也是因祸得福了。
    他会对这件事相问,看似让人意外,谢政玄觉得还挺符合他的为人。
    “没想到小楚邪王这么快就知道这件事,还特意来问候。”
    司寇自商很直白道:“世子不知,我本想带晏小娘子回上河道,没想到她却和你早已两情相悦,怪我来迟一步,我这么说,世子不会介意吧。”
    薛策不比刘景,做不到那么平静,他震惊想,这就是草原人的行事作风吗,一点儿不拐弯抹角的。
    这种事对司寇自商来说根本不算甚么,因为他根本不在乎谢政玄会怎么想,如果谢政玄因此猜忌他和晏枎虞的关系,他倒是求之不得,正好抱得美人归。
    如此让人惊讶的消息,谢政玄依旧非常平静道:“当然不会,只是没想到我家内室这么引人注意,证明我的眼光还是非常不差。”
    “晏小娘子。”
    薛策看见了门口的晏枎虞,听到两人说话的她现在只想逃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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