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情种。”乔良举起酒杯,像是在敬林衍的深情。
    林衍举起酒杯回应,在说刚才话题时,他一眼也没有看林榆。
    林衍是故意的。
    林榆有这么想,但她也不确定。
    和林衍分离太久,她已经愈发捉摸不透他。
    她更期望是另一位,她并不认识的、颇有魅力的陌生女孩。
    而这种期望又让她忍不住别扭,一种奇异的近乎占有欲、但比占有欲更恶劣的情愫在她的内心深处萌芽。
    灯影绰绰,车窗映出她因酒醉而发红的面孔。
    这一顿饭,林榆有些食不知味。出人意料的,林衍任何一句都能使她思潮起伏。
    代驾开车很平稳,她能听见副驾上乔良沉睡的呼吸。
    也许是太高兴,乔良喝下了不少酒。
    坐在她左侧的林衍看似和乔良一直在喝,但他要平静许多。
    他没有看她,他的目光全数放在窗外的风景上。
    导航发出冷漠的机械音,“gopassthislightandturnleftatthenextone……”
    她想,都铎国的夜没有什么好看的。
    昏暗的路灯和黑漆漆的房屋,绿化也不过如此。
    可以说,比起窗外的昏夜,他如果看的是自己在窗户上的反光,那要合理许多。
    并不是全然成熟的面庞,仍然保留着部分少年气,但鼻梁更挺,眉眼之间的夹角也更突出,相对林榆成长后愈发内敛平和的相貌,他漂亮得过分张扬。
    抿住的唇仿佛是也喝多了,染上艳红。
    而往下,他的衬衫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一颗扣子,毫不在意地敞开着。
    她能看见她曾经用牙齿留下印记的锁骨,此刻干净、白皙。
    太久了,时间过得太久了。
    她忘却了太多以前背德的交欢,忘却了自己的疯狂,记忆把那些日夜压进最深处的静抑着的海浪。
    直到此刻她看见他的身体,记忆便都涌现。
    林榆回神时,鼻腔闻到沁凉的冷气,还有两个临近的街道就到家。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盯着林衍的侧脸看了多久。
    外头有醉鬼的打闹,一人高声用西班牙文叫喊,“再见了——该死的——”
    另一个人大笑着说,“操你的——贱人——”
    接下来是碰撞的酒瓶声,混乱得人头痛。
    车很快驶过,喊声在脑后像雨后的车灯愈发模糊不清。
    她本身也不会西班牙文,听不真切很正常。
    林衍倒是轻轻皱了一下眉毛,目光移过来,调笑一般地语气,“骂得好脏。”
    林榆点点头。
    车停在了家门口,这个点,周围鲜少有人出来乱转。
    下车时,林衍先下帮她按住车门,林榆踉跄了一下,他的手便自然地扶住她的小臂。
    并没有趁机多接触她。林榆站稳后,他松了手,去前排跟司机交代把乔良送到何处,又叫醒乔良让他注意路线。
    接着不经意一般地表示他记下车牌了,让乔良到家给他们报一声平安。
    林榆看着他娴熟地连吩咐带威胁,有些欣慰地上扬起嘴角。
    “笑什么?”林衍注意到她软和的笑。
    “我们阿衍,真是长大了。”她说。
    林衍没说话,闷头往里走。
    “这么大了还害羞。”她说他了一句,也跟了上去。
    二人一齐走过石板路,随着叮铃咣啷的钥匙与小饰品的碰撞之声,“咔哒”一下地解锁,林榆推开大门。
    “我先洗澡。”她说着,急切地自顾自走进房间。
    过了会儿她抱着浴巾和睡衣进入浴室。
    等林衍洗完澡,林榆的酒也醒得差不多了。
    她从衣柜上层拖出薄被和厚实的毯子,铺在客厅本身的毛绒地毯之上,她坐了一下,算不上十分舒适,但勉强能睡。
    林衍用毛巾胡乱擦了一下头发,也盘腿坐在毯子上。
    “你不想住酒店,要不我给你去租个房子?短租的那种,附近应该就有。”她问他。
    “不用,”他简短地说,思考了一下又补充道,“没有家的感觉。”
    “打地铺不难受么?”她问他。
    “还好,”林衍伸手触摸毛绒绒的毯子,“很软。”
    林榆余下的所有话语都被堵住。
    犹豫了半晌,直到不知道谁家小狗的吠叫声让她鼓起勇气。
    她还是试探地问他,“你是怎么想的?”
    林衍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接着用无比真切地语气跟她说,
    “我很在意亲缘关系。”
    林衍没有装傻,这让林榆很大程度地放下戒心。
    她松了一大口气,高兴地拍拍他的肩膀,说了一些她自以为身为长姐该说的话。
    又说去给他拿一瓶牛奶,能让睡眠更好。
    林榆起身,就连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林衍看着她雀跃的背影。
    有点自嘲地想,有担忧到这个程度吗。
    但他确实,作出虚假的姿态,说出准备许久的谎话。
    他无从辩解,林榆越高兴,越是刺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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