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的话语被音乐吞掉不少,断断续续续听不清楚,只能把头凑得再近些。他的气息混着酒精透过耳膜抵达林听的鼻腔,甚至还有若有若无的烟味,有点性感。
    男人喊着,“还以为认错人,叫了两声都没反应。后来看到你的手链才确定是你。”
    他脸颊绯红,酒气逼人,看样子喝了不少。
    “是我”,她突然起了坏心思,恶作剧般故意凑的很近,近到只要稍稍一动她的唇便能触到他的耳廓。气息吐出的瞬间她明显感觉到男人的身子怔了一下,看向她,眼神变得迷离又复杂。
    旖旎又喧闹的场子只适合发泄,不适合聊天。
    眼神再次对视电光火石的瞬间,两个人已经吻到了一起。荒谬却又情理之中,一日之间在不小的城偶遇了三次的异性,不做点什么似乎说不过去。
    酒吧的氛围让暧昧滋长也让一切荒唐变得理所应当。
    吻来得突然,唇和舌触碰的瞬间引起电流般的酥麻感,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男人,他突然推开她,“对不起,今晚我喝的有点多。”
    她不依,双手带着男人的脖子又凑到一起。鼻尖擦着鼻尖,呼吸交缠,“嘘,别说话。”
    眼下的她只想尽情享受这种抛去理智情感,遵从身体原始冲动下最简单直接的肆意的快乐。
    歌还在唱,或快或慢;两个人头抵在一起,或心无旁骛的亲吻,或闭着眼抵着额头轻轻扭动。
    “去酒店么?”林听发出邀约。
    对方怔了一下,将环绕在他脖颈的双臂轻轻放下,退了一步,“不好意思,酒精容易让人冲动,我没有一夜情这样的癖好。我先走了。”
    莫名涌上一阵淡淡的失望,她也退后一步,没有挽留。
    男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野里。
    本就是一时兴起外加酒精催化下的冲动,又或是内心深处被积压多年的反叛恶魔终于想翻身做一回主人;鬼迷心窍下说的话语,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有点鲁莽好笑。
    只是那个吻过于真实和撩人心弦,把身边的一切衬得乏味。舞池里的人们仍在肆意狂欢,音乐也仍在燥着,她却没了刚才的心境。
    就好像午夜钟声敲响,本就不属于她的那身妩媚妖娆性感的皮囊不得不识相退场,而她也要乖乖做回那个懂事无趣的牵线木偶。
    推开门帘,月色皎皎,夏夜的晚风吹来,倒让被冷气吹一整晚的肌肤回了暖意。抬起头,台阶上的路灯下倚着熟悉的身影,灯光垂直打到他的脸上,光影迭加,五官更加具体。
    手上的烟烧了一半,火星点点。
    “你还没走。”她眸色亮了几分,有种丢失的水晶鞋被人捡到般的惊喜。
    “醒酒。”男人对着侧后方吐了一口烟,眼神却仍在她身上不肯撤去。
    街灯下的烟雾盘旋而上又弥漫开来,她的眼神跟着烟雾缭绕,竟看入了迷。
    “那个…”难以启齿又觉有点好笑。
    “嗯?”
    “你能教我抽烟吗?”
    男人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显然没跟上林听的脑回路。却又很快回过神来,点点头。
    昏暗的巷道,偶有三两个带着酒气的人嘻哈吵嚷打破夜的寂静。
    而她正和第三次偶遇的男人,站在街角一起点烟。
    她从盒子里抽出一根,略显笨拙地用食指和中指夹着烟,先假模假样放到嘴边吸了一口,“是这样么?动作标准么?”眉眼生动,脸上不经意露出的狡黠在月色的衬托下格外诱人。
    沉微明轻笑一声,“又不是考试,什么都有标准答案。”
    “也是”。
    说话的功夫打火机已经点起,沉微明一手拿着打火机,一手护着火焰。林听叼着烟,慢慢凑近,猛地吸一口。
    这一口太过用力,烟进没进肺她不知道,只知道喉咙被呛得难受,脑袋嗡嗡的。止不住的咳,边拍着胸脯边说,“太难了太难了。”
    男人双手抱胸,一开始还静静地看着;后来见她咳得不行,走上前,拿过她手上的烟,轻拍着她的后背,得空时也就着吸了一口;“在你们这种乖孩子眼里,是不是认为把每件坏学生爱做的事情尝试个遍就叫叛逆或抗争。”
    他的话悠悠的,轻描淡写般的漫不经心。林听却觉得自己被看透了。
    不知是酒精作祟还是被看透的害羞,林听脸颊绯红,抓着男人的手靠近自己的唇,轻轻吸了一口,再学他的样子漫不经心地吐烟,果然没被呛到,有点得意。
    烟雾里他的眼神又变得悠悠的,混着身上的气息一股脑从头到脚全笼罩在她身上。她慢慢凑到他跟前,踮起脚,试探地想再近一点,男人微微别过头,将她轻轻推开点距离,“我刚抽了烟。”
    “没事,我也抽了。”
    情欲和放肆带来的是堕落的声音,很动听。
    她也从不知道带着烟味的接吻会如此的性感,鼻息间的气息夹杂着他身上若有若无的男香,颇让人着迷。
    两分动心,三分情欲,五分放纵;拉扯暧昧在路灯下生根发芽。
    呼吸逐渐加剧,男人的手却仍然规矩地放在她腰间,时而发紧用力将她带向他,时而轻轻推开想隔出点距离。欲望和理智的拉锯在酒精的作用下渐渐分出胜负,她踮起脚,凑到他耳边。
    “酒醒了么?”
    “嗯?”
    “走么?”
    男人的唇还贴着她的,似是回过神来,顿了顿,“嗯。”
    上了出租车的两个人酒醒了几分,也恢复些神智,他们没有太多交谈,而是各自消化这一日的际遇和荒唐。下了车,还没等沉微明开口,林听已拉着他的胳膊往里走。沉微明微微拽了她一下,“你想好了”,既是问又是答,林听不理,用毫不迟疑的脚步给出她的答复。
    从前一晚踏出家门的那一刻她就迫不及待想做点什么,证明自己还活着,且是为自己而活。
    她从没谈过恋爱,对亲密关系本能的抗拒让她很难发自内心真正信任什么人。但直觉告诉她,沉微明不是坏人,至少如果她想放纵的话,他会是个不错的人选。
    长得不错,个子高,没有肚腩的平坦小腹,块头结实却不夸张,给人莫名的安全感。
    电梯狭窄的空间是给二人思考的最后空间。
    上升的楼梯层数宛如倒计时;而时而停下打开的电梯门,是在提醒他们,如果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沉微明似乎也不再退却,出电梯的瞬间突然将她横着抱起,“哪边?”声音微微有点哑。
    林听轻呼一声,就势挽着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脖颈,“左转第二间。”
    安静的走廊只剩下踩在地毯上沙沙的脚步声,关门的瞬间他们开始疯狂地亲吻。林听的背抵着门,身上的开衫不知觉褪了一点露出好看的锁骨,新买的吊带裙让旖旎和暧昧显得格外欲盖弥彰。而沉微明的手扶着她的脖颈,渐渐向下消失在下裙摆,掌心下的滚烫,呼吸的急促。忘记了现实,忘记了自己。
    到最后一步时两个人同时漏了怯,不敢置信地看着对方。
    “你?”
    “你?”
    又相视一笑,沉微明的声音在她耳畔萦绕,轻轻的,像是情话,“我没有骗你,的确没有一夜情的习惯。”
    她转过头,唇抵着他的,“我也没有。”
    “所以,你想好了?”一再确认,像极了做坏事前要不断征求别人同意的小朋友。眼神却透着狠绝,恨不得下一秒就将她碾碎。
    “你想好了吗?愿意陪我当一次坏学生么?”
    话音刚落就得到了答案,突如其来的钝痛带来的生理性眼泪让林听心底的积怨泄了口,酣畅淋漓;世界像坍塌了一角,露出一丝光亮,或远或近,却又被迅速填满。
    从生疏到游刃有余,遵循最原始冲动的本能让她过往二十余年的压抑在今晚得到了彻底的释放;随心所欲原来是这样的快乐,她为此痴迷。他看起来也是。
    他们像第一次吃糖的小朋友,意犹未尽舍不得结束。等醒来时,已快正午了。
    林听倦怠地睁开眼,床上空空如也。沉微明站在窗边背对着,察觉到动静,回过身来,笑着问,“醒了?”
    清醒的瞬间,脑海中走马灯般的闪回让她不由得面红耳赤。第一反应是他竟然没走,第二反应是我竟然不后悔。
    回南城后的她曾无数次想起这个夜晚,心里都会涌起一股悸动。
    她会在心底偷偷想念这样的痴缠,却不后悔当时的决定。荒唐的初衷虽谈不上什么报复,但多少带着自暴自弃的心理,以至于彻底忽视了最先开始驱使她靠近的那一丝动心;等意识到的时候,又被吓得退却。
    爱情是什么?她担不起也给不了。
    他走近,弯身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所以,当坏学生的叛逆心愿满足了么?”
    她不置可否的轻声一笑,拉近他,“你呢?满足了吗?”
    哪怕对彼此的灵魂还不够熟悉,身体的互动过程中也让她感知到男人的发泄和肆意。也许,本质上他们都是可怜虫,需要一个契机来释放自己。
    男人抿抿唇,摸摸她的耳垂,“有安排么?没安排的话,跟我走。”
    她起身梳洗打扮,换了身裙子;犹豫着要不要再把脚塞进那双高跟鞋时男人递上一双人字拖,“穿这个吧,看你脚后跟都磨破了。”
    林听不声不响的接过,海岛风的人字拖和她的吊带裙倒不算违和,还真有了度假的感觉。鼻头微微有点发酸,她耸了一下鼻子,“过敏了。”
    说是跟他走,实际上倒也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行程。他们从尖沙咀出发沿着加连威老道漫无目的的闲逛,空气里的潮湿和闷热被街边店铺的冷气稀释再凝聚,毛孔在一冷一热间收缩。
    或牵着,或并肩同行,沉默的时候各自看向风景。沉微明依旧话不多,偶尔走到某处会三言两语介绍一下,比如这是他小时候最爱逛的书店,或是那个花市里的鲜花价格便宜。都是些零散琐碎的小事,却不知不觉将他本人的形象立体了起来。
    他们在不起眼的粥店前停下,沉微明和老板明显认识,几个眼神间单已点好。小店逼仄,却没妨碍食客的兴致,桌上海鲜粥和菠萝油的味道擦过鼻尖就再也挥之不去。
    前一日两人一起吃了个牛腩面,今日又在一起吃海鲜粥。想到这,林听莫名地笑了。
    “你笑什么?”
    “笑生活真有意思。”
    沉微明大抵听懂了,轻笑一声,“谁说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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