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很安静。
    安静到只听得见附近楼上谁家在大声交谈,几步之外自行车脚蹬子带动的车链摩擦,两个人不算平静的呼吸,和林听的啜泣。
    沉微明挪近脚步,将她完完全全罩在自己的斜影里。
    两个人相拥在一起,谁也没有再说话。两颗心脏一左一右在贴紧的胸腔里同频率跳动,怀里的人始终不肯抬头,从小声哭泣到抑制不住的哭出声响。
    “不哭了,乖。”沉微明腾出一只手也抹了把眼睛。
    这个时间段是小区最热闹的时候。
    刚跳完广场舞成群结对回家的老年人,无事可做聚在一起闲话家长的主妇,树荫下围坐在一起打麻将的大爷大妈,遛娃的保姆,刚买完菜回来的人们,熙攘热闹,团簇在各个角落。
    而树下这对年轻人,不发一言,只紧紧抱着,静止的画面和周遭格格不入。
    楼梯口进出的人们忍不住一步叁回头,远处跑跳玩耍的小朋友也停下捡球的手,踮起脚张望一下,再被爷爷奶奶或是保姆捂着眼睛一把拉远,“别乱看。”
    “林听。”
    “嗯?”
    “好多人在看我们。”沉微明有点不习惯。
    林听把头埋在他胸口,倒是隐藏的很好,“反正看不见我的脸。”
    好像就这样过了很久。
    久到沉微明的胸前湿了一大块;久到林听的呼吸渐渐平静。
    “上去吧,我们俩看上去好傻。”林听嘀咕一句,刚从怀抱里出来的她转身就牵住那只宽厚有力的手。
    沉微明低下头,笑笑,任由她领着。
    谜底揭晓的瞬间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兜兜转转一大圈仿佛回到起点,两个人关系的新起点。
    林听开门的时候嘴里不忘念叨,“密码是我和夏冉的生日组合。”
    “0716。”沉微明接了一句。
    还没收拾好的屋子,客厅挤得有点难以下脚。
    过去几个小时里林听把所有的东西都搬到客厅堆放整齐,要扔的居多,也有不少需要搬走的。工作量巨大,以至于她一不小心睡着了。
    感觉只是打了个几分钟的盹,再睁眼时已经九点半。她大呼不好,头发都没来得及重新扎,丸子头耷拉在脑袋上,扁塌塌的,毫无精神气,踩着人字拖就往楼下奔。
    每下一层就透过雕花石墙的缝隙朝楼下看一眼。
    越看心越慌。
    直到真的走到他身后。
    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复杂的情感。耿耿于怀太久,当所有积累的情绪像泄了气皮球般骤然倾泻而出,心里的空旷感只让她一个劲想哭。
    “我还没收拾好”,指着小房间,“夏冉的东西都在那里。”
    沉微明很久都没有接话。他站在门口,眼风快速把整间屋子扫了个干净,连带把妹妹的,林听的过往也一并刻在眼里。
    他的处变不惊现在显然派不上用场。语言能力暂时失灵,只能暂时靠喉咙里挤出点声音用来回应。
    “进来呀,你傻站在门口干嘛?”林听不知从哪里翻出两瓶矿泉水,“应该没过期。”
    他们感觉还有很多话要说,却又好像没有再说的必要。
    沉微明进到小房间的时候,林听留在客厅继续整理东西。
    耳边是透明胶带扯着纸箱皮的撕裂声,林听下意识闭了闭眼睛,深呼口气。
    “林听?”
    “嗯?”
    “要不要一起过来看看。”
    箱子里是意料之中的杂乱。
    沉微明和林听同时鼻子里轻哼,又看对方一眼,没忍住吐槽,“是她的风格。”
    以为可以坦然面对是一回事,等真正面对又是另一回事。
    当似乎残留夏冉气息的衣服鞋子一股脑堆迭在眼前时,冲击力度并不比当时那通电话小。无论是绿色波点的连衣裙,还是南加大的校服,或是blingbling晃到人眼的小高跟,又或是鞋底已有些许磨损的经典款帆布鞋;无一不在残忍的提醒他们,夏冉曾经热烈地活过。
    林听蹲下身,头埋在臂弯里,整个人缩成一小团,肩膀一个劲的抖动。
    沉微明也跟着半蹲下来,将她笼罩在怀里,吻了吻她的头顶,说不出半句安慰的话。
    幸好,现在不是一个人面对。
    好在,还有彼此的体温可以取暖。
    “我总觉得是我害死她的。”林听的声音断断续续,句不成句。
    “别乱想。”沉微明搂她的手又紧了紧。
    她抬起头,鼻头和眼睛都红通通的,脸颊还有未风干的泪痕。“真的,是我先说想去17  miles看看的。她说陪我一起。那个路线也是她特意为我安排的,后来我食言了,没去成。她说替我去看。如果不是去那里她不会出事,是我。都是我害她的。”
    林听的负罪感经过常年累月的堆积变成一块又臭又硬的磐石,搬不动也挪不走,压得她几乎要窒息。她从没有和任何人提过,只是不停地琢磨,“如果,那么”。
    “如果”这个命题很多时候就是毒药。
    她深深陷了进去,拔不出来,把普通意外彻底归因到自己身上。自责和痛苦说不上哪个滋味更难受,而二者合力下来的威力惊人,差点要了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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