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所有计谋得逞的反派一般,莲真大肆宣扬着自己作案手法:“先是你那愚蠢到母亲与我们里应外合,再来是你最不应该杀死父母,又将陆家势力遣散,我们原本找不到突破口,可在你一连串愚蠢的操弄下终于有了机会趁虚而入。”
    琵琶锁嵌入,陆谨言喘着气眼神狠戾:“放了她。”
    莲真遗憾摇头:“不能,贫僧只说不向夫人讨教,可没说放了夫人,陆掌门将她藏得可深了,贫僧费好一番功夫才找到她来与你团圆,怎捨得放她回去,在藏匿处还找到这件嫁衣,特地为夫人打扮,但愿陆掌门喜欢这份大礼。”
    “成日维持这个可累人了,得亏掌门明事理。”莲真卸了金刚罩松口气,然后将温容抱入铁笼中:“剩下就是陆掌门弟弟与玄阳剑了。”
    陆谨言气的青筋爆起,莲真牵起琵琶锁铁鍊两端固定在墙上:“陆掌门莫急。”
    陆谨言紧贴在墙,眼神愤恨,莲真却笑道:“陆掌门莫用如此眼神看贫僧,若你愿意配合...”
    “做梦!”
    莲真耸耸肩关上牢门:“陆掌门凡事三思而后行,莫要如此快下定论。”
    温容躺在他面前五步之遥,却无法触碰到她,铁鍊声此起彼落,陆谨行仰望阴暗的房顶,痛苦呐喊。
    一步错,步步错,已入死局无人能逃,但遇上温容,只能缴械投降,他嘶哑的嗓子喊着温容,而温容仍旧沉睡。
    冯管极刑逼供,陆谨言都可以撑过去,但现在痛苦绝望感迎面击倒他,输得溃不成军。
    隔日莲真来探监,命人将温容带走,如被抽走全身力气,陆谨言颓然妥协道:“别动她,你想做什么?”
    莲真一抬手,下人停止动作,伪善的笑容令人噁心:“陆掌门早如此不就好了,我们也不会为难你,既然你有心要谈,我们也拿出诚意。”
    “陆掌门只要遵守两件事,我们就不为难夫人,其一告诉我们五色石使用方法,一旦方法是假的夫人就...”
    莲真做出抹脖子的动作。
    “其二,我要你甘愿献身于万戒观音,成为祂的容器。”
    “第一点,我不知道。”陆谨言停顿下,再看温容,他脱力说道:“第二点...我可以。”
    莲真突然收了笑面目狰狞,快步走到陆谨言面前:“不,你知道,你一定知道,你肯定知道,你必须知道,来告诉我,到底...要怎么用五色石。”
    “我若是知道,又何必任你们宰割?”
    莲真弯着眼:“掌门莫怪我们失礼,来,请夫人醒来劝劝他。”
    温容肉体虽沉睡,但能感知外界的一切,昨夜陆谨言叨叨不觉得道歉她全听进去了,醒来第一件事她急切喊道:“陆谨言,都不能答应,什么都不能答应,这...啊...”
    莲真抽出一柄刀就着小腿处插下:“夫人也好骨气。”
    陆谨言眼睁睁看温容被放上刑架,那个他捧在心尖上的女人,穿着大红嫁衣正受着极刑,她那么怕疼,怎么受得住...
    歇息片刻,莲真捧起她垂着的脑袋:“来,再劝劝陆掌门。”
    “陆谨言...你绝对...不可以...”温容正准备咬舌自尽,莲真拇指准确插入她口中啧舌道:“夫人这样抛弃丈夫可不行,你得好好活着陪他,你且想想,再想想,要怎么劝他。”
    莲真回过头:“夫人想不通,掌门想通了吗?”
    “快呀,陆掌门快选择,夫人可撑不久了。”
    陆谨言咬着牙紧闭双眼,可现实残酷,如果他说了,温容会被剖心,明阐宗计谋得逞。
    陆谨言终于明白父亲所担心的“邪神”为何,明阐宗供奉的万戒观音便是那邪神。
    如果他不说,温容会被继续凌虐。
    哪怕疼,她也哭着告诉自己。
    “陆谨言别因为我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陆谨言不可以,不能答应。”
    陆谨言也知道不能答应,他现在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拷问持续了几日,陆谨言双目尽是血丝,身形消瘦只剩骨头,眼前温容被凌虐得丧失人形,她歪着头已没了气息,直至临死前都在重复一句话“不可以”。
    他向前一倒却被琵琶锁扯了回去,泊泊鲜血从锁骨流出,他崩溃大哭仰天长啸,却无能为力。
    他一生光明磊落不曾做出恶事,行善天下却得此回报,所求不多,不过求一份安定,然而总是事与愿违,每当他心怀期待时,现实却狠狠碾压他的希望,若有苍天怎会如此荒诞。
    刹那他的信仰也随温容的死而崩坏,他怨恨这世间的一切,恨不能毁了所有,毁了那些他曾期望过、被辜负过、失望过的一切。
    然而在他陷入深渊时,有个微小的光芒与声音告诉自己。
    “四郎,不可以。”
    他勉强维系住最后一丝清明。
    莲真见温容死了,陆谨言还是不松口,想他是铁了心不说,于是将没有利用价值的尸体抛弃到那乱葬岗。
    温容站在边上看自己的『尸体』晃了神,陆谨行摀住她的眼睛:“容容这些都是幻境,出去我们给你报仇。”
    耳边还能听到黑鸦、野狗啃食腐肉白骨的声音,温容眼角血泪不止。
    以前她不明白的、她误会的,陆谨言所承受的、所隐瞒的,都在此拨云见日。
    她就是五色石,而他始终守着这个秘密,甚至为此奋不顾身,亲手杀死父母。
    陆谨行从背后抱住温容,轻轻摀住她的眼楮,低柔的声音环绕在耳边:“容容你可以恨、你可以怨,你甚至可以将我当作利刃挥舞,哪怕是让我化身修罗,我也愿意,但你不能迷失自我,毁了你们就是明阐宗的目的,千万别着了他们的道。”
    陆谨行对于这一系列的悲剧本该感到愤怒,可他心如止水,总有看剧的错觉,直至陆母声嘶力竭说他们都是“孽种”,陆谨行才有真实感,那心痛到窒息的感觉实在让人难受,他一直以为的爱都是虚伪的,他以为厌恶自己的四哥,才是真正关心自己的人。
    陆谨行看着温容认真的背影没有去寻求安慰,而是落寞的垂下头,是啊像他这种人,怎么有资格?
    温容朝身后抓去,紧紧握住他的手,不知是找人宣洩心中压抑情感,亦或是分一丝关心给了他,总归来说都抚平陆谨行所有不安。
    哪怕她此刻眼里只有四哥,至少、至少她还在意他,哪怕只有一些,陆谨行如此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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