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正午,林星在睡梦中感觉自己的身体腾空,猛然睁开了眼睛。
    秦越的额头还带着汗珠,看到她醒来,紧了紧横抱柔软身躯的双臂,“怎么睡在了地上?”
    林星用力眨了眨眼,试图驱散残留的睡意,语气朦胧,“你回国了。”
    “嗯。”
    秦越把她放在了柔软的床上,林星不着痕迹地向后躲了躲,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林星钻进带着凉意的夏被里,遮住了未被黑色短裤盖住的的两条裸露在外的嫩白长腿。
    白色纱帘微微拂动,阳光刺眼。
    秦越眯了咪眸,不知是被阳光还是她的动作刺伤了眼睛。
    他状作无事,语气照常,“怎么一个人在家?”
    “因为其他人不在。”
    “怎么这个点还在睡?”秦越倒下一杯水。
    “我喜欢睡觉,我只爱睡觉,我每天都睡觉。“褪黑素吃多了两颗,林星口腔残留微甜。
    夏风浮动,纱帘飘摇,多么纯洁的白和耀眼的光亮。
    可惜,世界不是非黑即白。
    林星转过头,看着面前风尘仆仆,风华正茂的归客,“你回过家里了吗?”
    林星的头发带着自来卷,鬓角的一簇发蜿蜒在眼下,秦越伸手拨开,露出了一张完整的小脸。
    “不着急。”
    眼前的人睁着清澈的眼睛,刘海盖住了额头,像个洋娃娃,就连问话都那么注意礼貌和边界。
    秦越转身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像以往和从前,别无二致。
    早在几年前,也许是伴随着青春期身心发育的某一时点,深夜一边幻想一边冲动,憧憬里的美好未来随风潜入梦乡,梦醒,身下一片黏腻,又深深唾弃自己的欲望。
    反反复复,感知内心在不断下坠,朦胧间撕扯的引力惴惴不安,也许离开反而是破题之法。
    早已是她的裙下之臣,却在无意识间被盖棺定论,不过是败军之将。
    触手可及,心脏跳动的幅度却不一,恒温动物无法为彼此带来温暖。
    和实验失败的挫败感如出一辙,但还是要抱有耐心。
    秦越接过水杯,抽出纸巾擦了擦林星带着水意的唇,他习惯性做着细微的服务于她的小事,根深蒂固的,形影不离的。
    把杯子放回之际,秦越看向了桌面的宣纸,赵体宽直,“哀江南赋”写到“日穷于纪,岁将复始”一句,他们一起学的书法,但年岁渐长,都不再常常拾起毛笔,暮春里的落英已消散在泥土里,琥珀里的时间重迭,唯有片刻光阴会在脑中闪回。
    秦越想到自己名字的由来,是“归去越王家,”也是“行迈越潇湘。”
    但关山难越。
    世间运行之法不断演化,神之左手催化心流。也许只是习惯,感性意识由经历和习惯诱发,也许是荷尔蒙和现实的交互作用。
    他缓缓出声,“我下周返美。”
    “去教授的组里念书。”
    林星点点头,“是好消息。”
    心下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似乎是一块大石头移位。
    这些年,社会迅速分化,高楼乍起,风云翻涌,光纤里的信息交汇爆炸,霓虹闪灭之间一日千里,但灵魂似乎被钉死在一个久远的黄昏,被震烁成无数碎片,随风飘荡,无所依向。
    目睹和自己有着亲密关系的人一个接一个远离,行走在各自的命运里,只有她,原地踏步,迷雾围城。与此同时,身心焦灼。
    “我不是一个小女孩了。“林星默念道。
    机场人流如织,一边是告别,另一边是相遇。
    秦越把她拥进怀里,摸了摸她的头发,“不要难过,不要让我失望。星儿,只要你开心,其余的,我都不在意。”
    林星眼神微颤,掀了掀唇,“一切顺利。“祝你,不必在意我。
    回市里的路上,林星透过车窗看到飞机上升,变小,最后再也看不见。
    空中和陆地,原本就是不一样的,走上不同的道路,也不会有一样的结局。
    再见,再见。
    有人远赴重洋,有人踏月归来。
    对着一题动量守恒的题目发呆时,褚焰歌发出的动静唤回了她的意识。
    他的肩膀好像又宽了一寸,整个人让她又陌生又熟悉。
    他接过她手里的笔,三两下写出答案。
    “剪了刘海人也会变笨吗?”
    林星拿起桌上的红笔,在他的右脸打了个勾,“你最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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