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慢慢过去,叶生在这炼剑宗的外门已经呆了三年。
    三年的时间,这炼剑宗和外界的传闻没有什么两样,确实是个安静的修炼之所,叶生已将极少在洞府里面呆着,每天从河边顺流而下,三年前的竹筏已经换了好几个,新鲜的竹子也长了三年,此刻真是春季,叶生从河边慢慢地渡下来,却是闻到一股清新的气息。
    “这竹子一年长得比一年要好了。”叶生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此刻要是有人从树林里走出来看见叶生,定然会以为他只是一个平常不过的青年人,三年下来,叶生就算是不使用敛息术,也能保持气息沉稳不动,不像是之前,气息外泄,时不时便会流溢出来。
    在这三年的时间里,叶生自然也是听到了不少流言蜚语,自己第一洞府的位置,早在两年前就被人替换掉了。那个修士是练气九层的实力,叶生无意于其争夺,只是一言不发地将洞府让给了他。
    但是叶生此举却是留给人一个软柿子的印象。不时有人欺凌到他头上来,叶生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只是每天依旧从竹林处刚到湖边,静静地看着景色,然后又慢慢地将竹筏撑着回去。
    这一天,叶生从外面回来,就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
    “你们看,那废物回来了……”
    “哼……只有练气三层的实力,却是白白占着一个洞府,真是浪费这炼剑宗的资源。等下次宗门招人时,我定要将自己的师弟招进来,将此人赶出去。”
    “废物就是废物……”
    叶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给人灌上了一个废物的称号,因为其在别人眼中实力不足,却是不好好修炼,整天不知道去哪里溜达,修真界无论何时都是实力为尊,叶生此举,无疑在其他人心中添上了厌恶之感。
    此事以叶生此刻的心境,自然是不会介意。
    “三年了……”叶生心中闪动,三年的时间,自己一直在追求当时即墨所说的那种境界,“一切都是我的心在动……”
    叶生进入了自己的洞府,闭上石门,安静地坐在自己的石床上,盘膝打坐。
    “三年的时间,我的丹海早就已经到了饱和的状态……只差一时的感悟,不知要花多久的时间……”叶生心中并不急躁,“这感悟之时却是玄妙,急躁不得,若是急了,便更是难以深入。如今我的心境虽说没有达到真正看破万物的层次,但是心不动,我却是已经做到了。”
    叶生眼中露出精光。
    “我幼时看书之时,见过别人有说,人的心境,要分三个境界。以这世间万物的山水来说,这第一个境界,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这说的,想必就是要学会心不动,心不动,才能真正的看清时间万物。这,应该就是我如今的境界。”
    “这第二个境界,却是玄妙。其中的话是这样说的。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这说的,莫非是要我在心不动之下,看穿其事物的本质不成?”叶生眼中露出疑惑。
    “若是我达到这一个境界,想必,就已经是道台境的实力了。”
    “但是我听说,在这个境界之上,依然有一个更高的境界,说的,是看山是山,看水,还是水!这句话不难理解!这说的,是修为达到一定的高度之后,便可以完成自我的沉淀!自我的沉淀,说的,不外乎返璞归真。将自身的气息完全不外露,一举一动之间蕴含的,却是大道法则!这一境界,并非我现在的实力可以触摸到的。”
    叶生心中思索,依旧安静打坐,宛如老僧坐定一般,没有任何神色上的变化,似乎,已经跟这周围的任何东西融为一体。
    时间飞逝,又是半年的时间过去。
    叶生在这一天,依旧是从洞府内出来,向着那竹林走去。
    “竹筏不见了……”叶生眉头微皱。再次找了一番,依旧没有找到。这里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会来这个地方,况且,就算是知道了,他们顶多会将这些话传开,却是不会将自己的竹筏都毁掉。
    叶生疑惑之间,看着身后的群山,心境没有任何波动。
    竹筏没了,大不了重新做一个就是,对于修士而言,身外之物,不过是虚幻。
    深吸一口气,叶生正打算向着竹林的内部走去,就在这时候,突然间有爽朗的笑声打破了这原有的宁静,也打断了叶生的思绪。
    “这位小兄弟,可是要坐船?”一叶扁舟从湖面上划过来,上面站着一个穿着蓑衣的老翁,满面岁月沧桑的痕迹,却是露出一抹慈祥的笑容,在他的脚下,还放着一坛酒。
    按照叶生的性子,在这种地方出现这样一个老者,自然是十分诡异的事情,毕竟,这是炼剑宗的内部,外人极少机会可以进来!更何况眼前这个看上去便是凡人的老翁。
    但是不知道为何,叶生在看到那老翁脸上的笑意的一瞬间,竟然就冲着那老翁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开口拒绝,似乎所有的警惕之心在这一刻便都烟消云散,他眼中所剩下的,也是浓浓的笑意。
    “那就麻烦老丈了。”叶生笑着,便直接踏上了船。
    “哈哈,不麻烦不麻烦,老汉常年在这水上漂泊,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这小兄弟一看,就是读书人吧?”
    叶生看着这老翁温和的笑意,也是点了点头,道:“明年进京赶考。”
    “哈哈,我老汉这一辈子,不拜天不拜地,平时除了祭拜河神,唯一感到佩服的,就是你们这些读书人了。”那老翁说着,却是放下手上的船桨,笑着问叶生:“小先生喝不喝酒?我这里有自家酿制的陈年老酒。”
    读书人,是要叫先生的。
    叶生从来没有给人叫过“先生”,此刻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对着那老翁点点头,抱拳算是谢过。
    那老翁叹口气,笑道:“我老汉啊,平时也是没有什么爱好,唯一的爱好,就是喝喝酒了。我这陈年老酒,酒劲儿大,小先生可不能多喝,喝了,便是醉了。”
    他说着,给叶生倒了一碗酒。
    那船慢慢地顺着水流漂了下去,却是不急不缓,老翁自己边也是倒了一碗,坐了下来。
    “老丈谈吐不凡,在这里,是做了多久了?”叶生问道。
    “二十五年了啊……”老翁喝了一口酒,“一生里遇到太多的大风大浪,这等流水,倒是没有什么惊险。”
    叶生笑笑,也喝了一口酒。那酒顺着叶生的喉咙,一股辛辣味直接便呛了上来,“好酒!”叶生忍不住喝道。
    “嘿嘿。”那老翁得意地笑了两声,“小先生哪里人?”
    “赵国人。”叶生笑道。
    “可是迁徙过来的?”
    叶生点头称是。
    “哈哈,老汉我就一辈子没走出过燕国,不是不去,可是这天大地大的,又是哪里能去的了呢?”
    叶生哑然失笑:“老丈此言差矣,这天大地大的,为何有地方去不得?”
    “常言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可是你想想,人这一辈子,能过的,就那么多日子,能活的,也就读那么万卷书行万里路的时间,这一辈子太短,你能走的,也不过是那么一些地方可以去,故而,不是这天地不容我等,而是时间啊。”
    叶生默默点头,却是不做言语。
    那船摆动间,已经到了湖泊处。
    “你看这河水,汇入湖中,湖水之所以多,是因为源源不断的汇入。人之所以不疲倦,只因为有外物的冲击。”
    叶生听到此话,却是摇头。
    “老丈此言又是差矣,这湖水,看上去,不过是死水,汇入的多了,它的空间依旧是那么大,却是不曾见长。”
    那老翁将碗中的酒喝完,却是哈哈一笑:“小先生是读书人,那老汉我便问问你,这湖水,你可见过它有溢出来的时候?”
    叶生一愣,却是不解地看向老翁,道:“没有。”
    “如此便是了,你可以看看,这和谁源源不断地汇进这湖水之中,却是没有溢出来,这是为何?你要知道,这河水,在动,而湖水是静的,这动静之间,却是一种容纳百川的大气!你看到这一片湖水,它的空间就是这么大,但是若是你超脱出来,你想着它有多大,那么,它便是多大。你看,所有的溪流,大或小,没能使这湖水溢出来,往大点说,海纳百川,是因为在你心中,它是海,所以,便成为了海。”
    那老翁的这一番话,让叶生如同醍醐灌顶一般,猛然心神一震!
    “你想着它有多大,那么它便是有多大……”
    叶生反复想着这句话,眼睛却是越来越明亮起来!
    他反复忘记了时间,此刻,所有的东西都静止了。他怔怔地看着湖泊,仿佛其中有什么东西存在。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叶生才回过神来,船已经到了岸边,那老翁兀自喝酒,等着叶生。
    叶生下了船,对着老翁一抱拳,看着老翁笑着离开。
    叶生却是没有立即离开,盘膝坐了下来,眼中露出明悟。老翁的声音依旧在不停回荡:“你心有多大……湖水,就有多大……”
    他这样怔怔地坐着,这一坐,就是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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