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毕,提裙起身,“不好意思,我去更衣。”
    许氏一愣,不料她竟这样不给面子。好歹,许氏也是荆州府王爷的侧妃,给一个小小大夫倒酒,却碰了一鼻子灰。
    倾城冷淡一笑,浑不在意地转身就走,不肯接这一杯酒。
    走了好几步,还听见身后传来许氏不满的“哼哼”声。
    但她已经觉得无所谓。
    她原本就不是个怕事之人。
    而今的情况,看样子也是公主和公子玄占了上风。许氏和桓志占了下风,就是这接风宴,桓志也小肚鸡肠不肯参加。
    其实也正中公子玄的意思。
    谁耐烦跟一个想要取代自己的人一起吃饭。
    倾城眸光中冷冷清清,说是来更衣,其实毫无那啥意思,也就根本不去寻找更衣室。她一个人在花园中走着,也不知道要走去哪里,只是信步独行。
    来到荆州府已经两个月了,满院子的桃花开得正好,空气中是芬芳的香气。
    蒋玉娇走了,她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至于公子玄,因为雄鹰的事情,想必心中也很纠结。可宴席上看公主对公子玄的维护态度,又不像是要加害公子玄的意思。
    哪有母亲害儿子的?
    不说公子玄不肯信,就是她自己也不肯信。
    这么想着,才想起魏嬷嬷还躺在床上。若是不去想魏嬷嬷腰上的雄鹰标识,单单只说魏嬷嬷这个人,倾城跟她的关系一直不错,魏嬷嬷也很肯照顾她。
    她心中暗暗叹息一声,循着小路走去了魏嬷嬷的院子。
    打算去瞧瞧魏嬷嬷,看看病症好得怎样?若是有了变化,再换个药方。不管魏嬷嬷身份如何,总要活着才能查到更多。
    一个死人,是断断给不了太多信息的。
    近了小院,院中并无灯火。
    这夜色很深,或许魏嬷嬷已经熟睡了。她有些怔忪,仔细听了听院子里的动静,却是一点儿动静也没听到。想起今日酒席上并没看到魏嬷嬷的徒弟,或许这丫鬟徒弟也正在院中照料。
    这样也好,说明魏嬷嬷的伤势并不大碍,也就不用再更换药材等物。
    她便放下心来,沿着院墙根,缓缓往回走。
    走着走着想着心事,却不想才走了几步,却听得远处有争执之声。
    在这静寂的夜色花园中,显得很突兀。
    眸光一跳,她站住了脚步。
    这满院子的丫鬟下人和主人们,都去了花厅参加宴席。怎么这里却还有两个人,为了什么事情起了争执?
    “奴早就说过,这辈子没有这些心思,公子且放过奴吧……”
    是个丫鬟悲悲切切的声音。
    窸窸窣窣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环儿,你知道的,我对你是真心的,我一定会纳你做小妾的。只要你……”是个男人的声音。
    声音很特别,一听就听出来了。
    桓志?
    许氏不是说他心绞痛犯了,还在床榻上窝着起不来么?竟然还有空在这里纠缠一个小丫鬟。
    倾城冷笑,愈发猜测许氏母子藏着不为外人道的打算。只怕并不是许氏表现出来的那么软和。
    “公子,奴已经是您的人了,您该知道,奴真的没有要做妾的意思。奴只想本本分分做个丫鬟,好好伺候公主,好好伺候师父……:
    丫鬟声音悲戚,越听越熟悉,倾城这才想起来,今日晨间她正听了许久,乃是魏嬷嬷徒弟的声音。
    桓志和魏嬷嬷的徒弟竟是这样关系?
    那魏嬷嬷?
    眼前的事情太过诡异,她心头一跳,倏地藏到了花木之后,想要再听得仔细一些。
    然而,却没能更仔细。
    环儿和桓志说的话,也只那么几句,翻来覆去都是不肯做妾。但倾城却听黑暗中窸窸窣窣,好像衣裳滑落的声音,约摸着正有见不得人好事。
    她脸色一红,不想再听。
    冷不丁却听桓志一面喘息,一面道:“环儿,再帮我一次……趁着你师父不在,你在那个贱人跟前伺候的时候,将上回给你的药加进茶水里去,只要三个月……三个月保准就能……”
    “公子,奴……奴……奴……”原本想说的话,因为男人冲撞的太厉害,竟是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倾城也算听得差不多,知道桓志想要谋害公主,但环儿似乎不肯。她不愿再听,即刻匆忙离去。
    离去,却是踩得脚下杂草枯枝咯吱一响。
    声音本也不大,可这夜色太静,这个地方太特殊,惊得两个欢好之人忽然禁了声。
    四野寂静,好像方才所听只是一场梦境。倾城眸光一闪,一跃而去,走得飞快。
    身后是男女慌忙中穿衣裳的声音,还有男子喝斥的声音,“什么人?”
    尽管是偷晴,可他的气势也不弱。定是以为哪个丫鬟偷听了他的好事,话音中隐隐有杀意。
    一句话后,便是脚步声起,桓志已经拔足追来了。
    他杀气腾腾地追在后,想要立刻要了偷听者的小名,倾城也不是傻子,怎肯被他知道自己是谁。
    一路跑,换了几条路,身后追着的桓志还不肯歇下。显然,这桓志的功夫其实也并不弱。否则,早被她逃了。
    她脸色一黑,瞧见前头湖光粼粼,已经无路可逃,猛然转身,站定了脚步。
    脚步站定,身后追来的桓志终于站在了她一丈开外。
    两个人近距离对视,后者即刻认出了她。
    “是你?”桓志很诧异。
    他冷笑一声,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微微的懈怠,“本公子道是谁人这般大胆,竟敢偷听本公子的好事。原来是沐先生。”
    他走近了一步,“沐先生是桓玄和公主的贵客,怎么不在宴席上好吃好喝,竟跑到小院子里听水声?难道是先生寂寞孤独难捱,想要找点高兴的乐子来乐乐?”
    言语粗鄙不堪,听得倾城蹙眉。她沉下脸色,不悦道:“请注意你的用词。”
    “哼。”桓志一笑,“本公子的用词素来极好,可惜……对着你这样的美娇娘,就是说不出来文雅的话。小美人儿……”
    他再凑近一步,“自打第一次见你,我对你就甚是喜爱,你别看桓玄现下嚣张,他嚣张不了多久的。跟着他只能吃苦,还不如跟着我呢。”
    到了这个关头,他不分敌我,只论男女,她也真是醉了。
    视线尽头,又跑近了一人,站定在桓志身后。
    是环儿,魏嬷嬷的徒弟。
    她眸光一闪,下意识摸住了后腰上的夕颜剑,冷冷瞧着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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