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惊,飞快转头,看清站在门口黑暗中的桓毅。
    桓毅穿着一身黑衣,仍是小厮的打扮,眼睛里精光四射,正直勾勾地看着她。那样的目光有些奇怪,又有人骇人。
    她一怔,“你怎么在此?”
    他走进了一步,微微一笑,“我来这里跟先生来这里的目的一样。怎么,先生可看清了?”
    看清什么?
    是看清雄鹰的标记,还是看清了被挖走的心脏?
    她眸光一闪,淡淡回答,“我刚到一步,正想要看看尸体,却被一个进门偷东西的下人撞见。现下刚把那贼人吓走,还没来得及查看。”
    桓毅目光闪烁,再进一步,“是吗?我来也是想要看看二哥身上有没有那个标识,不如咱们一起看吧?”
    倾城的手已经按住了后腰上的夕颜剑,口中淡淡道:“好。”防人之心不可无,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桓毅不是那么单纯无害。
    说着话,桓毅已经走进了门,她退后一步,让开了挡住棺材的身体。
    桓志仍旧躺倒在棺材中,安静地像是睡着了。
    若不是神态僵硬,若不是脸色漆黑,大概还以为他会再次醒来。
    桓志瞧着桓志整齐的模样,再看倾城冷清的脸色,笑了笑,“其实我没有别……”
    “快,就是那里,有鬼啊,真的有……二公子诈尸了,我刚才尿急路过,听见的……”黑暗的小院中,忽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其中更有一人颤抖地说话声。
    那个声音,正是方才吓得逃走的贼人。
    果然,撑死胆儿大的的,饿死胆儿小的。这贼人被倾城那般恐吓,竟然还敢带着人来捉鬼。
    果然,敢做坏事的人都是不信邪的。
    她唇边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稍纵即逝,眼神却慌张,紧盯着桓毅,“怎么办?来人了?咱们看不成了……”
    桓毅似乎也很气愤,狠狠回头瞪了一眼门口,低声道:“看来是真的看不成了,先生快撤吧。”当先拉着倾城的手,跑出了灵堂的大门。
    下人们正从院中奔来,他们这般跑出去正好被人撞个正着。但因还隔着十来米的距离,又没有弓箭在手,下人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跑掉。
    并不能即刻将他们擒祝
    “抓住他们,有刺客……”
    众人登时忘了要进灵堂捉鬼,火把朝着他们的方向照过来。
    这个时候若是一起被捉住,那更是说不清了。况且,有桓志的无心尸体在先,倾城对桓毅这个人愈发的看不清,自然不愿与他牵扯太深。
    她丢开桓毅的手,笑着,“就不拖累五公子,咱们各自逃开吧。”
    说着话,一步跃出,拔足飞奔,当先跃上围墙,消失在黑暗的夜色中。
    身后的人似乎怔了怔,隔了片刻才朝着相反的方向去了,大约是没料到她的武功这样精湛。她这一手,说来也是故意显摆,只想告诉桓毅,若要打她的主意,也需要先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因为,她并不是那般的柔弱可欺。
    桓志的下人到底没捉到她,回到养静轩的时候,公子玄正在花厅里。
    他背对着门口站得笔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进门,还未走近两步,突兀的声音却已经响起,“回来了?”
    她一愣,听出话音里的不悦,眨眨眼,“嗯。”
    “你偷偷去桓志的灵堂,竟然不肯告诉我?若不是我担心你晚膳吃的少,吩咐琪璎给你送点心,还不知道你房中根本没人。”
    公子玄的声音很有些冷清,回过头来,如画的眉目亦很冷清。
    她眸光闪了闪,“我……只是想去看看。”
    眼前的人却笑了,笑容片刻就消失无踪,“看看?他险些害了你清白性命,你还去看他?说吧,这几日你究竟查出了什么,竟要背着我?”
    说到后来,像是很无力一般。或许,是以为她拿他当了外人,有些伤心。
    伤心?
    他也会因为这样的小事情伤心吗?
    她上前一步,走近他身旁,仰头看他冷冷清清却稍显无奈的眼睛,“我……我……”
    四目相对,说不下去。
    公子玄目光一闪,“是关于我母亲?”
    她一愣,没想到他竟猜测到了。不由得迟疑,“不是的,只是……”
    他淡淡笑了笑,终于松懈了下来,缓步走到桌前坐下,转头低声道:“果然,是关于她。”
    微微停顿片刻,才勾唇一笑,拍拍身旁的软椅,“坐吧,说说究竟查到了什么?那日你问我母亲待我如何,我便猜测出一二,只是不能确定。”
    不能确定她是否真的开始怀疑公主。
    但明日桓志便要下葬,今夜她却潜入桓志的灵堂。她究竟是要做什么?难道桓志的尸体该能告诉她某些未知的答案么?
    他的目光像是能洞悉一切,而她在这目光里,竟是无所遁形。
    瞧着他许久,她也不肯坐到他身边去,直到他再次拍拍软椅,温和出声,“不管你查到了什么,不管答案是关于什么,不管是否是我愿意听到的,我都可以安然接受。”
    他笑起来,温雅的神态漾着潋滟风华,“从……一路走来,你我二人同生共死,历经磨难,难道我还不肯信你,却要去信旁人。”
    他话已至此,她怎能再有隐瞒,当下眸光闪烁,走近了他身旁。
    “是的。”她低声道,心中有些纷杂,抬起眼帘望着他,“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但的确是关于公主的。”
    当下,也并不坐在他身旁,而是将关于公主的秘密组织全数道来。又将魏嬷嬷,环儿,桓志,甚至桓毅的事情都讲了一遍。
    王府中水太深,她一时竟有些看不分明。
    公子玄认真听下,低声道:“来。”站起身,朝着花厅走去。
    她望着他背影,跟上了他的步伐。
    随手打开了墙壁上某处暗格,他将一个物件递到她眼前。她定睛一看,整是那个人皮刺青。再次见到这块收拾干净的刺青,愈发将她脑海中的景象显出。
    她低垂着眼眸,低声道:“桓毅说他险些被这样刺青的人害死,其实我也是险些被这样刺青的人害死……”将多年前一家三口回去北朝中途遇到的刺杀告知他,仰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再次见到这样刺青的人,我一定会杀了她的。”
    如果,南康长公主是头目。
    她……也一定会杀了南康长公主。
    公子玄目光一闪,收了人皮刺青,坐在书桌前思索,良久淡然道:“桓毅究竟想要做什么?挑拨你与我母亲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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