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夫妻一把鼻涕一把泪,生怕今日一过,又要与女儿分开。倾城站起身安慰道:“大家先不要难过,咱们也不急着走,等玉娇想清楚再议不迟。今日也不早了,二老先歇息吧。我们与玉娇还有些事儿,要出门一趟。”
    蒋玉娇一喜,往日的神态便露了出来,“什么事儿?”
    蒋氏夫妻却是一急,“这……”
    好端端的回来却又要走,还是跟着倾城与七爷。蒋氏夫妻难免担心,蒋玉娇不敢说话,倾城微微一笑,“些许小事,办妥了之后我就将她送回来。”
    既然这样说话,蒋夫人不好再拦着,只是叮嘱,“天色黑了,早些归来。二位贵客也不必到秀坊来,咱们家的宅子娇儿知道的。”
    蒋家自己也有宅子,本不在秀坊这里。倾城点点头,答应下来,领着蒋玉娇出门。出了门,没了爹娘的束缚,蒋玉娇才道:“什么大事儿竟要专程回来接我?”
    不愧是自己人,蒋玉娇对倾城的心思倒也揣摩了透彻。知道但凡没有大事,定也是不愿回来打扰。
    但这回的猜测难免有失偏颇。
    倾城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咱们第一次相见时,不是绑了一个人,抢了人家的船只么,现下那人……找上门来了。”当下只将今日险些被人敲了闷棍的事情讲了讲。
    蒋玉娇听罢,呀了一声,不可置信,“那样黑的天色,竟然还认出了你的脸。”
    岂止是认出了她的脸,分明是将她的名字也记得很清晰。别看傻大个人很傻,心里却明亮着。几人也不迟疑,倒要去栖凤楼会一会傻大个的主人。蒋玉娇一路便在憧憬那主人的模样,大约秉性与傻大个也很雷同,都是实诚到傻的人物。
    倾城道:“这样的人物,敢不敢来还是两说。何必先去计较。”
    蒋玉娇/点点头,“我猜是个蠢笨的书生,家养了这么一个傻兮兮的大个子,哈哈……”
    旁边的七爷没说话,随意地走着,脸色冷清,目光冷淡。
    三人很快到了栖凤楼,小二仍旧认得七爷,热情地招呼着。不过声势并不大,倒也知道避讳着七爷的身份,不教外人多想。上了楼,随意选了一间雅室,将三人安顿进去。蒋玉娇还没来得及点菜,门已经被敲开了。
    站着的人,正是傻大个儿。三人迟疑,见他黑着一张脸,恐怕心情不那么愉悦,也都不说话。傻大个只好闷闷的开口,“不是说戌时相见,你们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蒋玉娇不认得他,大概是猜测到了他的身份,当即揶揄,“为什么来这么早,跟你一样,傻呗。”
    倾城忍不住笑起来,门口的傻大个已经气得吹胡子瞪眼,他站直了身子,“我不跟你们计较,我家王……公子就在隔壁,走,你们非得给我说清楚。”
    约好了戌时相见,但两边的人都提早到了这里。看样子,傻大个的主人来的更要早一些。显然,这人还挺有些诚意。甚至,这人来路恐怕也不算校至少,没有因为听到七爷的名讳,就不敢上门,不敢露面。
    倾城微微一笑,七爷面色一冷,“爷什么时候会专程拜见别人?你若是真想要个清白,就叫你的主人过来。”
    七爷不愿挪窝,隔壁的王公子也不愿挪窝。傻大个一口老血噎住,愤愤然瞪着七爷,好像是底气不足一般,退了出去。蒋玉娇笑,“他们家的书生是不是不敢进来呀,一听说七爷的大名,早就吓得腿肚子软了。”
    千舟水寨王七爷的大名,那就是吓唬人最好的武器。就是这城中小儿夜中啼哭,长者喊一句“王七爷来啦”,也能止住了哭声。蒋玉娇没往深处想,还在得意。但七爷脸上的冷淡已经变了,多了一些让人看不懂的玩味。
    片刻间,雅室门再被推开。推门的人是傻大个。三人看过去,傻大个身后已经走出来一人。这人长身而立,生得面如冠玉,眉若远山,鼻如悬胆,竟是十分的俊朗。
    倒并不比七爷差了多少。
    相较之下,七爷瘦削入骨,此人身量倒还显得精壮一些。
    气势上,竟是不分伯仲。
    倾城眸光一闪,一观之下便知道此人来路不小,当即戒备起来。
    七爷勾唇一笑,未置可否。
    王公子便坐下了。
    四个人都没开口说话,只有傻大个倏地从王公子身后蹿出来,“王……公子,就是他们。上一回就是她1他指着倾城,恨恨道:“就是她将属下绑在河边吹了一晚上的冷风,喂了一晚上的臭虫,害得属下没有办成差事。偏偏……”
    后面的话好像不好意思说下去。
    倾城一笑,“偏偏如何?”
    傻大个涨红着脸,羞臊地不肯开口。
    王公子“刷”的一声打开随身带着的折扇,笑,“偏偏,铁牛是在下的下属中力气最大的一个。所有人都不信他是被一个小姑娘捆住了,都说他喝了花酒误了差事,随口编个理由搪塞过去。”
    所以,王公子惩罚了他,所以他憋着一肚子火气,一直在暗中寻找倾城的踪影。好不容易被他逮住了人,当然是要一棍子敲晕,送回家去,好跟众人解释解释。
    讲真,自打倾城敲晕了铁牛之后,也不是第一次来cd府,还真就没遇到过铁牛。好巧不巧,这一回送蒋玉娇回来就被他捉祝
    蒋玉娇是知情人,哈哈笑起来,“哈哈,谁叫你傻?当日叫你卖了船只与咱们,你就是不肯。这下可好,不知变通,活该被人误会。”
    铁牛愈发生气,挥拳就想要打过来。
    王公子恰巧回头,不过扫了他一眼,他便蔫了下去。
    “王公子?”七爷终于开口,吊儿郎当的样子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来为人解释清楚,倒像是来看人笑话的。他上下打量一下王公子,目光中多了一丝考量,“你倒是个明理之人。带着这样蠢笨的下属不嫌累,还愿意跟着他一起做蠢笨的差事。”
    专程跑到这里来听解释,这本身就很蠢笨。
    没想到,王公子竟然还来了。
    王公子扇着折扇,笑了,“铁牛是在下从小养着的下人,人虽然蠢笨一些,心地却很好。上一次责罚他,他一直喊叫委屈。在下当然愿意听听真相,若果真误罚了他,给他赔礼道歉,补偿工钱就是。”
    铁牛这才缓和了神色,盯着倾城,“沐倾城你来说。”他瞪了一眼蒋玉娇,“我不要她解释。”
    若是蒋玉娇解释起来,三句话有两句话都是嗤笑他傻的,实在很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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