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酒坛应声而碎。他环顾四野,想要再找出一坛来,发觉十六只酒坛已经全部启封,尽被二人喝光了。
    她的女儿红,他亲手酿造的女儿红,就这样没了。
    他颓然地靠着石桌,也并不看她一眼,只是盯着满池的水光星光,阴沉道:“你走吧。”
    她便真的走了。
    毫无留恋的离开,脚步不快不慢,一路走,都有些踉跄。因为喝了酒,被夜风一吹,醉意愈发明显了。
    身后,是酒坛一一滚落溪水的声音,“咚咚咚”很是好听。
    原来空酒坛掉进水里,也能奏出一支别样的曲目来。她勾唇一笑,问蒋玉娇,“公子在哪儿?”
    因是隔着远了,蒋玉娇才敢开口,“公子就在芙蓉园外,并未进门。”
    她点点头,“好埃”
    出芙蓉园,无人拦阻她,也没有人询问她一句。守门的下人见了她醉态毕露的样子,慌忙为她开门,口中恭敬道:“姑娘慢走。”
    她勾唇一笑,伸手入怀,想要摸个什么东西来打赏。但却什么也没摸出来。才想起跟公子玄赌气出门,她似乎没带银两。
    身畔递过来一只手,手上拿着明晃晃一只银元宝,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她抬起眼帘,看清公子玄含笑温和的脸。
    “夜深了,咱们回家吧。”他道。
    她眸光一颤,“玉娇不是说你到了门口,不肯进门吗?”
    “怎么会呢?知道是七爷险些溺水而亡,哪里还敢生你的气。”他仍旧温和笑着,伸手拦住她的肩膀,低声道:“夜深露重,你又喝醉了酒,不要再风口上多说话了。”
    她没有伸手接银子,他索性自己将银子递给了门房。
    门房欢天喜地收起来,“多谢姑爷赏赐。”
    也没称呼他为丞相大人,也没称呼他为公子,只是一句姑爷,便将他逗笑了。他摆摆手,“我接若兰回家,你们仔细关好了门。”
    搀扶着摇摇晃晃的倾城,缓缓上了门口的马车,他也跟着进了马车。马车中,风灯燃得正亮。
    桌上摆着糕点,都是她喜欢的品种。
    香茗刚沏好,是她喜欢的味道。
    他坐在她对面,温和的看着她。
    她眸光一颤,“你不生气吗?”
    他摇摇头,没出声,就那么安静地看着她。
    她倒是急了,想要问句话,却始终没有问出口。他不是说她污蔑锦公主吗,现下难道就相信她了?
    勾唇一笑,他终于开口,“若兰。”
    她眨眨眼没出声。
    “你是我的妻,我当然相信你,是我不好,不该跟你吵闹。往后,我会多注意的。”难得,公子玄竟然给她道歉?难道他已经认识到了锦公主的坏,识得了她的好?
    她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马车外却有人出声,“若兰。”
    是辛夷。
    从锦公主府上出来,她一门心思只顾救治七爷,也没注意到辛夷和月姬等人到底有没有跟着她回来芙蓉园。
    接连治疗了七爷好几日,七爷一醒,她便跟着他找酒喝去了,竟然将辛夷等人忘了。虽是酒醉,可她脸色仍是明显一红,飞快伸出手掀起车帘,从车窗望出去。
    辛夷和月姬正站在车外,看着她。她脸颊滚烫,心生愧疚,“辛夷,我……”
    辛夷脸色不太好看,淡淡道:“我先和月姬回去府上,今晚你也回府好生歇着,一切事情明日再议。”
    她心头一跳,迟疑地看着辛夷和月姬,但因今夜喝了太多酒,竟然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辛夷话中的意思。
    辛夷也没有要她猜的想法,而是转头看着公子玄,“公子已经看到了,我等并没有故意阻拦你进芙蓉园的意思。只是七爷命悬一线,若兰不能分心。而今,七爷醒来,若兰当然可跟你回去。”
    月姬一笑,“正是。若兰和七爷乃我虞美人中首领,性命出不得半点差池。我等护卫在芙蓉园外,也是以防万一,万望公子体谅。”
    原来,辛夷和月姬跟着她来,并没有进门,而是防着锦公主等人派人来暗杀,故而守卫在芙蓉园外。
    大概,连找上门来的公子玄,也被拒之门外,不肯放入。
    倾城眸光一闪,转头看公子玄。见他微微一笑,冲车外众人点点头,“我并没责怪二位的意思,若兰是我的妻,你们如此保护她,我亦感幸甚。”
    回答的妥帖温和,毫无冲突。
    辛夷的脸色稍微缓和,抱拳,“夜深露重,公子请吧。”
    公子玄颔首,倾城努力睁开醉眼,也跟着点点头,“辛夷,明日再说。”
    辛夷一笑,冲她点点头,“好。”
    当下,车帘放下,马车飞快往丞相府奔驰。辛夷和月姬的快马,也飞快往辛夷的府上奔行。
    两拨人马错开,各回各家。
    一连几日劳累,他们都需要好好歇息一下。
    车内,倾城靠着椅背,只觉得脑袋沉重,缓缓闭上了眼睛。闭上眼睛,却感觉对面的公子玄起了身,坐在了她身旁。尔后,是一只手,穿过她的腰肢,将她揽入怀中,借着身高的优势,正好让她舒服地靠在他肩膀上。
    温暖的怀抱,舒适的肩膀,酒醉的身体刚好可以有一个安稳的港湾。
    她勾起唇角,微微一笑,“夫君,对不起……”
    对不起,不应该跟七爷喝醉酒,甚至酒醉不回家。纵然是亲密的战友又如何,治疗好了七爷,她便应该想想新婚的他,可她却忘了。
    他心里一定是不开心的。
    明显感觉到靠着的肩膀僵了僵,片刻却感觉到他的另一只手伸过来环住了她整个人。头顶传来他温和的话语,“是为夫不好,不应该气你。至于你和七爷喝酒……”
    他缓缓拍拍她的手,温和道:“我一直当他是大舅哥,你跟大舅哥喝一顿酒,又有什么呢?”
    大舅哥?
    她睁开眼睛,仰头看他,看到他方正的下颌上光洁如玉,不由微微一笑,“对啊,王大可就是喜欢喝酒。我跟他喝着喝着就忘了。”
    他也跟着笑起来,“不知道七爷酒醉溺水,否则,该早些跟你一同来的。万幸,现在救活了人。只要没死,就是幸事一桩。”
    他微微一顿,“不过,七爷这爱喝酒的毛病也该改一改了。总是酒醉也便罢,险些因为酒醉丢了性命,委实不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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