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萧大夫变好了,大爷这话,也说得太夸张了吧?
    他从前,可不曾如此夸赞过任何人!
    萧遥专心缝合,是企图屏蔽王管家的废话的,此时自然也不曾听到韩半阙的话。
    韩半阙见萧遥毫无反应,心里头不知怎么有些失望。
    这些日子以来,他回想从前,总觉得对不住萧遥,便一直想找萧遥道歉,可是不知为何,素来愿意认错且不觉得认错有多难为情的他,这次却没有勇气找萧遥道歉。
    这次前来,见萧遥在姚家的压力下,还是坚持救治猎户,没有被强权压倒,心里头那些话,没有经过多想,便自然而言说出来了。
    只是没有想到,萧遥过于专心,竟然没有听到!
    不过,他说出来之后,之后的话就说得更顺了,继续说道:“萧大夫治好猎户之后,再赶回城中,花费的时间不短,姚家老爷,能支撑到萧大夫赶回去么?我看,还是赶紧传讯,将姚家老爷送出来罢。”
    王管家听到韩半阙这样说,又看到埋头给猎户医治的萧遥,咬咬牙,最重要是冲韩半阙拱了拱手,命人快马加鞭回去将姚老爷带过来。
    群架没能打起来,在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姚老爷在一炷香时间就赶到了,因为府里主子也担心来不及施救姚老爷便救不回来了,因此命人将姚老爷送出来。
    王管家见了,暗暗抹汗,庆幸自己幸好听韩半阙的话。
    因为这样,他做的,倒显得和府里主子是一个想法了。
    过了一会儿,守备也领着一小支军队赶来了!
    马蹄声踢踢踏踏,身穿铠甲的士兵们威风凛凛地骑在马上,威压异常强大。
    王管家看了,更是庆幸自己听韩半阙的话。
    在场,能指挥得动守备的,只有韩半阙了。
    当时若他一意孤行,守备带着军队来,韩半阙势必会让军队阻止这场械斗。
    如此一来,事情便闹大了。
    姚家为了息事宁人,也为了撇清关系,一定会将一切推在他身上,让他祭天的。
    萧遥见姚老爷来了,便让人将他放在自己身旁,趁着给猎户医治的空挡,给奄奄一息的姚老爷扎针。
    又加上孙大夫与特地赶来的廖大夫,经过大半日的治疗,两位病患都保住了性命。
    天色不早,萧遥留下药方,这才回城。
    第二日她去姚家看诊,又出城看诊回来,忽然被郑公子拉到一旁,只听他道:“你上次让我打听的消息,有眉目了,人已经找到了,大概三天后能赶到此处。”
    第433章
    萧遥听了,顿时喜道:“太谢谢你了。”
    郑公子看着她一笑花开的脸蛋,愣了愣才笑道:“不必客气。”如果是往日,他肯定要说让萧遥做菜的,可是这一刻,他却莫名地不好意思开口了。
    萧遥有事要忙,又跟郑公子说了几句,就回去放好东西,直奔书店。
    她在书店将以前朝代的名医、炼金术师乃至一些官员所写的和医术治病相关的书籍全都买回来,然后在中午吃完饭时召集几个大夫开会。
    祁公子也跟着列席,郑公子看见,也跟着在一旁坐下。
    萧遥不管他们,只要不打扰她开会什么都好说。
    她见大家坐好了,便说道:
    “我原先提过,专研一项或者几个病症,但由于大夫不多,实在分不了,但这事也不能总拖着,因此,从今儿开始,我们便将前朝所有名医大夫甚至炼金术士对各种病症的医治方法全都分好类,一个病症对应一个册子,方便查阅,也方便我们继续研究。”
    孙大夫几个都没有意见,点点头,旋即又提议:“如今大夫不足,我们是不是应该聘请更多的大夫,以及招收学徒培养更多的大夫?”
    萧遥点点头:“可以。几位若有认识的大夫,医德好的,都可以请过来。此外,收学徒也可以暂时提上日程。”说到这里轻声叹息,“我觉得,这招收学徒学医术,应该由官府方面出面的。”
    一直在旁听的祁公子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萧大夫何出此言?”
    萧遥说道:“我前几年一直在各处行走做赤脚大夫,发现不仅贫苦的农家没钱治病,就是一些住在镇上的人家,也看不起病。若官府成立机构教授治病知识,让他们学成之后在官府成立的医馆治病,想必能从某种程度上减轻没钱看病这种现象。”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当然,具体操作,还是需要专业的人仔细想想,该如何运作,让这类医馆能开得下去。”
    祁公子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之后再也没有开口。
    晌午时分,萧遥开始在平安堂大门口教授前来的人如何给溺水者或者呼吸骤停的人进行急救。
    这时香草忽然扯了扯她的衣袖,并往一个方向指了指,低声道:“娘子,你看,他们也来了,你先别教,我带人去把他们赶走。”
    萧遥顺着香草指的方向,看到是千金堂与福庆堂的几个大夫,那几个大夫见被她看到了,脸上都有些讪讪的。
    萧遥收回目光,叫住了香草:“不必驱赶,他们要学,便任由他们学吧。”
    若能因此而救回一个人,也算是功德一件。
    针灸之术以及麻醉药她不愿意与两家医馆的大夫分享,主要是因为他们太卑鄙了。
    不过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在思考,如何让他们花重金买下麻醉药的方子——有了麻醉药,就能多救几个人,这对病人来说,是好事。
    至于两家医馆会不会因为花重金买下麻醉药的方子而抬高治病价格,萧遥倒不是很担心,到时各家医馆都有麻醉药,价格也相对便宜,她不信千金堂和福庆堂会抬高价格自寻死路。
    香草听了萧遥的话,没有再去赶人,但嘴上却不停,说道:“娘子就是太善良了,这些黑心烂肺的大夫,就不配学到你的救治方法。”
    千金堂和福庆堂的大夫听到萧遥的话,心里难得地有了几分愧疚,再听到香草的话,更不好意思了。不过他们是真的想学如何急救,因此还是舔着脸留下听。
    萧遥教得很认真,还让几个人一组对着稻草人试验,或者互相给对方试验。
    不过嘴对嘴的人工呼吸办法,让很多人不好意思操作。
    萧遥见了,扬声道:“大家也不必害羞,这是在救人,和任何非礼勿视的事无关。而救人,是一件很崇高、很伟大的事,关系着一个人的性命。”
    说完这话,萧遥没有再强迫。
    如果这种救治方法传出去,许多人都学会,到时亲人之间呼救,便不用太过担心不好意思人工呼吸这事了。
    这时,来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他拄着拐杖,指着嘴对嘴做人工呼吸的人,一副天都要塌下来的表情痛心疾首地道:“有辱斯文,有辱斯文!闺房之乐,如何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来?”
    老人身后跟着的几个书生也不住地指指点点。
    那些本来就觉得不好意思的,一下子面红耳赤地停下来,手足无措地站着。
    萧遥看着这些卫道士,面容冷了冷,但还是忍住气,扬声说道:“老人家,我们这是在救人,伟大、纯粹、干净,与闺房之乐有何关系?还请老人家不要曲解了我们的本意。”
    “从古至今,名医不知凡几,可有哪个提出这种有辱斯文的做法的?”那老人声色俱厉,“你一介女子,本就不该抛头露面行医,如今还提出此种有辱斯文的治病方法,可知女德二字怎么写?你这般女子,合该去沉塘!”
    祁公子听到这里,冷喝一声:“闭嘴——”
    平日里看起来还算温和的一个人,突然沉下俊脸扬声喝止,居然有一股摄人的气势。
    萧遥有点吃惊,那老者,则直接噤声了。
    不过,老者很快反应过来,对祁公子说道:“我与妇人说话,与你何干?你与这妇人又有何关系?为何为她出头?我听闻这妇人乃寡居之人,你一个男子毫不避嫌为他说话,简直不知廉耻——”
    他越说越愤怒,同时走了过来,要指着祁公子的鼻子骂。
    祁公子眸光发冷,大袖下的手指轻轻一弹,一颗碎银直直弹向那老者的脚。
    那老者顿时脚下一踉跄,瞬间扑倒在地,发出一声惨叫。
    香草一下子放声笑了起来:“我家娘子救下许多人,积下无量功德,这老酸儒唾骂我家娘子,可不就遭到报应了么!这老天呀啊,时刻在天上看着呢。”
    四周的老百姓一听,当即纷纷点头附和。
    他们可都是亲眼看到的,那老者走着走着突然就摔倒了,他脚下并无石头,也没有任何让他摔跤的东西,除了老天爷显灵故意要他摔倒,再没别的原因了。
    跟着老者前来的几个读书人,连忙上前扶起老者。
    老者头晕晕的,他只感觉脚下某处突然一软,便跌倒了,此时听到香草的话以及四周讨论的声音,心中不免也起了几分忌惮之意,可是他既来了,就这样离开,那定是不行的,当即搜肠刮肚,想说些什么。
    这时他感觉眼前有阴影走来,抬头去看,见是那个美不胜收的萧大夫,以为她和曾经被自己骂过的女人一样,被骂怕了,过来道歉的,当即站直了身体,微微抬起了下巴。
    萧遥看向老者,抬高声音说道:
    “有人曾经说过,心里有什么,看到的就是什么。我作为大夫,医治病人时,心中想的只是救人。可是这位老酸儒,作为一个读书人,看到我们救人,首先想到的就是闺房之乐,真真是由于斯文,枉读圣贤书。”
    四周的老百姓听到这话马上笑了起来,对老者不住地指点:“一把年纪了,思想如此邪恶,也不害臊……”
    老者的脸,顿时气得铁青,厉声道:“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萧遥冷笑道:“心中有什么,便看到什么,又说什么。你一直有辱斯文,将治病这等救人一命的事说成是有辱斯文,可见,你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老者说话如此难听,甚至攻击她的人格,她自然不会客气。
    老者觉得被萧遥这样说,与被她指着鼻子破口大骂差不多,顿时大怒,挣脱扶着自己的几个读书人,抖着身体指着萧遥骂道:“你这不守妇道的妇人……”
    话音刚落,脚下又是一软。
    因无人扶着他,他再次向前扑倒。
    萧遥见他扑过来,马上往后退了几步。
    然后,看着趴在自己面前的老者,似笑非笑地道:“也不必向我行如此大礼!”
    香草拍着手掌叫道:“又遭天谴了吧?我早就说过了,我家娘子救过的人不少,经常义诊,积下了许多功德,是有上天庇佑之人。你骂她,自有老天爷惩罚。”
    那老者接连两次无缘由地跌倒,心中不由得怕了,被几个同样心怀忌惮的读书人扶起之后,摇着头说着“世风日下”之类的话,就悻悻然地离开了。
    郑公子马上派了人跟上那老者以及几个读书人。
    这教老百姓急救之法,并不是今天才开始的,先前,一直无人说什么,今日忽然有人来砸场子,说不定有什么人故意指使的也说不定。
    傍晚吃饭时,郑公子就查清楚了,的确是有人指使的,这指使的人,就是本地大儒袁先生!
    萧遥从郑公子处知道这消息,瞬间就想到季姑娘前来说合一事。
    袁先生难道是因为她不用再求到他那里,为免她坐大,所以决定先毁了她?
    这个袁先生,未免也太恶毒了,还说是什么当时大儒,这种人,别说是什么大儒了,便是读书人也算不上。
    想到这里,萧遥问郑公子:“可能查到证据?”
    郑公子说道:“目前暂时没有证据,不过慢慢查总能查到的。”便是查不到,让袁先生与那老酸儒反目成仇,以那老酸儒的为人,难道还会隐瞒么?
    萧遥道:“那拜托你帮我查查。回头我给你制作一些解毒丸。”江湖人,应该用得上这些的。
    郑公子听到萧遥说报酬,便笑道:“也好。”他不愿与她提报酬一事,但是那老酸儒那样说过之后,他也知道,应该避嫌的,那么要解毒丸,两清,就是最好的。
    祁公子出去走了一趟,放下心来,因为老百姓都信了香草那一番话,认为萧遥救的人,满身功德,老酸儒骂她被老天爷给惩罚了。
    至于老酸儒对萧遥的指责,基本没几个人提的,因为大家基本上都知道,萧遥平日里是住在家里的,白日才到医馆来,白天的医馆人来人往,萧遥根本不可能和某个男子有什么不见得人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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