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思及先皇后年轻时也算有勇有谋也有担当,太子却这般,定是皇帝故意养废了太子,心里头对皇帝,又多了几分恨意。
    若不是承恩公府,不是建安侯府,凭借皇上的资质,根本就当不上皇帝。
    没想到,他们几家合力捧他坐上了皇位,他却反过来提刀刺向他们。
    萧遥等大家商量好此事后,便提起皇帝因为“欢喜和激动”而晕厥一事,低声道:“只怕猪儿会背上克皇上的名头。”
    猪儿是宋良媛今日生下的小皇孙的名字,都说贱名好养活,承恩公夫人便做主,给起了这个小名。
    听了萧遥的话,太子、承恩公夫妇俱是脸色大变。
    太子一下子站了起来,咬牙道:“绝不能让猪儿背上这样的恶名。”一旦猪儿背上这样的恶名,他作为猪儿的父亲,便绝对没有登基的可能!
    承恩公夫妇同时点头附和:“没错,绝不能让猪儿担上这恶名。”
    萧遥轻声道:“我想了个法子,殿下和承恩公、承恩公夫人听一听,若可行,我们便这么办,若不可行,我们再另行想法子,务必保住猪儿的名声。”
    “太子妃有什么法子只管说。”承恩公忙道。
    萧遥道:“鬼神对鬼神,这是最容易取信于人的手段,也是为猪儿乃至东宫挽回声誉的手段。我初步打算,在城外弄些神迹,取信于老百姓,再从百姓之口,传到京中贵人耳中。”
    “这个法子好!”承恩公夫人马上点头,目光灼灼地看向萧遥,“太子妃需要我们承恩公府做什么,只管说来。”
    萧遥笑道:“正等承恩公夫人开口呢,单凭我,是断断不能成事的。”又低声道,“希望夫人派可信的人,以最快的速度到京郊东南布置神迹,再让一批人不着痕迹地将神迹传回京中。这两件事,都一定要快!”
    承恩公夫人点头:“行。”说完看向承恩公,“事不宜迟,马上便派轩儿去办罢。”
    萧遥低声道:“因事情紧急,方才甫一收到消息,我便让侯府也遣人悄悄地去办了,夫人派府中二老爷前去,兴许能碰到侯府的人。”说到这里站起身,施礼道,
    “此事不曾先告知殿下与承恩公、承恩公夫人却先办事,是我的不是,还望殿下、承恩公和承恩公夫人莫怪。”
    太子连忙道:“这如何能怪你?相反,孤该赞赏你才是。”
    承恩公夫人也握住萧遥的手,亲切温和地道:“你这孩子,还跟我们客气起来了。你这般机灵,又一心为殿下,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会怪你?”
    承恩公也道:“太子妃不必多想,你做得很好,太子身边有太子妃,我们很放心。”说完急匆匆地出去了。
    当日,东宫新生的小皇孙克皇帝的流言还在宫中悄悄传播,还来不及传到大臣以及老百姓耳中,京城东南郊便传来一个神迹,这神迹经由当地百姓之口向外传,很快传进京城里。
    京城许多老百姓便都知道,京城东南郊村民在挖水渠时挖出一只大乌龟,乌龟背上刻着“安康和乐”四个字。
    老百姓们对这个神迹议论纷纷:“这突然冒出来的神迹,预示着好兆头啊!”
    “说不得,这是大兴朝越发强盛,天下百姓皆安康和乐之意!”
    “神迹想必是真的,只是不知为何天降神迹,难不成,宫中哪位娘娘诞下龙子?”
    “倒没有娘娘诞下龙子,不过,东宫一位良媛娘娘,倒是在生下一名小皇孙!”
    “听闻小皇孙乃辰时出生,按先天八卦宫位,兑居东南,正合了辰时!说不得,这神迹,与小皇孙有关!”
    当天傍晚,东南郊的村民将背部刻了字的大乌龟送到京城时,许多老百姓们瞧见了。
    于是,老百姓们对神迹与东宫小皇孙有关更是深信不疑。
    皇帝隐隐听到宫中流言,很是高兴,想着或许明日,这流言就能传到宫外,更是心情愉快。
    等听到京城东南郊出现神迹,更是喜出望外,觉得自己不愧是天子,深受老天爷庇佑。
    然而,当知道伴随着这神迹而来的传言时,皇帝气急攻心,再无上午的好运气,在喷出一口血之后,活生生厥过去了!
    贾礼在知道消息时,便猜到会有这种情况了,所以特地叫了张士奇过来守着,对外就说,生怕皇上接连听闻喜讯,再次忍不住激动得晕过去。
    张士奇看到皇帝吐出一口血之后晕厥,且面白如纸,隐隐露出衰败之像,吓得连忙拿出参片给皇帝含着,又赶紧给皇帝扎针。
    贾礼惴惴不安:“张太医,皇上这情况怎么样?”
    张士奇脸色凝重地扎针,嘴上低声道:“不瞒公公,皇上原先便有暗疾,再加上今日这般接连两次心情起伏动荡,情况很是不好啊,需要将养十数年才能好转。但若再受两回这样的刺激,便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没有法子了。”
    第970章
    贾礼听了,脸色难看,低声道:“这可如何是好?”
    他跟在皇帝身边的时间不短,自然知道皇帝的性格——本事不大,脾气不小,心眼更小。
    心眼不大,随便遇点什么事都得想半天,更容易被气到。
    张士奇含糊道:“公公不如尽量劝着些皇上?”
    贾礼叹气:“咱家怎么不劝?可皇上自有决断,哪里是我这样一个老奴才可以劝的?”说完兀自到一旁琢磨起来。
    张士奇的扎针技术不错,他扎针没多久,皇帝便醒了。
    皇帝甫一睁开双眼,马上便问道:“那什么乌龟,是朕做梦,是不是?”
    贾礼和张士奇相视一眼,一时都不知该怎么开口。
    皇帝看到两人神色,脸色阴沉,喉咙腥甜,眼前阵阵发黑。
    贾礼吓坏了:“皇上,请保重龙体啊!”
    张士奇则直接给皇帝扎针,嘴上道:“请皇上冷静啊!若皇上再吐血,臣难以施救,只能请神医才能救啊。”
    皇帝听了,死死控制住自己,可这实在太难了,他的身体剧烈抖了起来。
    张士奇和贾礼一个扎针,一个给皇帝揉胸口,紧张得不行。
    皇帝这个样子实在太恐怖了,他们甚至担心他一口气喘不上来,就此驾崩了——届时他们两个绝对没了活路。
    过了许久,皇帝终于冷静了些,缓缓开口:“那什么乌龟呢?去带过来——”
    贾礼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那定是东宫搞的鬼,要不还是别看了罢?”他实在害怕皇帝看了之后,直接升天啊。
    倒不是那乌龟以及上头的字有多气人,而是乌龟和传言这事很气人——他们都准备好流言了,可却迟了这乌龟一步,这太特么气人了。
    皇帝咬牙切齿:“他们终于暴露了自己的狼子野心了,好得很啊!朕就拿这乌龟治东宫的罪!来人——”
    贾礼忙道:“皇上息怒!这……虽然东宫失了手段,可乌龟上的文字是‘安康和乐’,这不犯忌讳啊!”
    要他说,东宫这足够小心谨慎了,就算搞鬼,也是为了活命。
    半个不该出现的字,半点不该流露的意思,他们都没写。
    却不想,皇帝听了更生气——这不就是故意跟他作对却又丝毫不留把柄,让他根本无法处置他们么?
    贾礼见皇帝又抖起来,忙又过去帮他拍背,嘴上道:“皇上,这东宫看起来只是想活命,依老奴之见,皇上不如把太子殿下分封到偏远之地?”
    甫一说完,贾礼意识到自己说什么,忙跪了下来,“皇上恕罪,老奴担心皇上,这才胡言乱语的。”
    皇帝本来想发火,但见贾礼自己认错,态度还十分诚恳,加上自己不舒服,不想动,因此没有发作,只道:“朕不可能废太子。”
    只有皇子才能被分封到外头,太子不行,贾礼让他将太子分到偏远之地,就是暗示他废太子。
    可是当年他上位以及封太子的内情,京中许多人都知道,所以他不可能反悔,让世人议论他这个一国之君是个出尔反尔的小人。
    贾礼这次没敢再搭腔,但是心里头想法极多。
    他甚至想劝皇帝立下密诏,在他驾崩后,由他指定的皇子继位,不让太子上位。
    可是,他不敢再说。
    皇帝压下怒意,难受地闭上双眼。
    他不能废太子,不能让自己成为世人眼中出尔反尔的小人,所以,只能让太子绝后,或者让太子薨了,没法继位。
    只有这样,他才能名正言顺地重新选一个太子。
    皇帝缓缓睁开双眼,看向贾礼:“去,请成国公进宫。”
    太子绝不能活着过完夏狩,他得死在夏狩!
    所以,要确保这次的行动万无一失!
    萧遥坐在床边,举着手中的铃铛逗小宝宝猪儿,嘴上说道:“迟些本宫与太子均要随驾去夏狩,顾不上府里。宋良娣务必小心,若遇上什么事,保存自己与猪儿为上,其他的,都是细枝末节的事。”
    宋良媛生下猪儿当日,皇帝便发了圣旨过来,故宋良媛便升为宋良娣了。
    宋良娣看了一眼容色倾国的萧遥,点头道:“妾省得。”她相信,萧遥是真心希望她和猪儿好好的。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
    她生猪儿那日,因身体不好,又多次被算计吃了容易流掉孩子的药,好不容易将猪儿生下,自己却大出血。
    当日情况十分凶险,她看着血水一盆一盆被端出去,稳婆毫无办法,心中已经绝望了,以为自己要死了,便哭着要求看猪儿最后一眼。
    她的贴心宫女便出去求太子,却不想,猪儿不曾进来,倒是太子妃来了。
    太子妃来了之后将稳婆赶出去,随后拿出一套银针,对着她身上就扎,她当时吓坏了,但那针扎下去没多久,便不再出血了,再之后,太子妃让她不许对外提起,便拿着银针出去了。
    因为此事,宋惜容坚信,太子妃是个好人,她并无取她性命之意,相反,还会救她性命。
    萧遥想了想又郑重道:“宋良娣,你要记住,只有本宫与太子以及本宫的贴心侍女可信,别的人都不可信,不管其他人拿什么利诱你,你都不要听。”
    宋良娣忙点点头,迟疑片刻,想到太子妃是个好人,便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太子妃,既然太子殿下是那么个身体,我们何不远离京中是非之地?殿下是皇子,选个富庶些的封地,岂不比现在好?”
    萧遥苦笑:“我们如何不想如此?但是,根本没有退路。”说完看向宋良娣,“总之,除了本宫、本宫的近身侍女以及太子殿下,你不要信任任何人!”
    宋良娣听到萧遥接连两次强调,忙点点头:“妾省得。”
    萧遥去了书房,与太子、承恩公夫妇相见。
    太子如同困兽一般,在书房中走来走去,接着走到承恩公跟前停下:“外祖父,当真安排好一切,孤当真不会出事么?”
    承恩公道:“老臣只能说,必竭力保住殿下和太子妃。”
    太子十分不满:“不能有十成把握么?”
    承恩公听了这话,顿时愕然,片刻才苦笑说道:“请殿下赎罪,十成把握,着实做不到。只能尽力而为之。”
    太子听了,又像困兽一般走来走去:“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萧遥适时开口:“承恩公,若能盗来北军虎符,你能使得动北军么?”
    在场三人顿时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萧遥看着他们,让他们知道,他们并没有听错。
    承恩公回神,看向萧遥:“太子妃,北军的虎符在皇上手中,一直藏得很好,不可能被盗的,你莫要多想了。”
    萧遥道:“我那日回建安侯府,与建安侯提过殿下的担忧,拜托建安侯想法子,建安侯便想起,祖父去世前几年,救过一个刚进宫的小太监,那小太监一直记着侯府的救命之恩。前些日子伯父暗中传了消息过来,说那太监知道虎符藏在何处。”
    “当真?”太子激动地问,见萧遥点头,忙道,“那便让那太监将虎符盗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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