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死磕段意,最终拿下后,裴陆往汤图治疗室的躺椅上一坐时,困意立马就将他缠绕。
    但没法睡,有些后续的事他还得请教这俩人。
    于是就跟汤图讨了杯咖啡,跟她说,不加糖不加奶,越苦越好啊。
    提神。
    等咖啡上来了,裴陆说了段意的情况。
    之前大体的事都跟岑词推断的没错,他的确是一直跟着羊小桃,直到圣诞节那晚他发生了梦游。
    之后的事也是一样,段意制造了跟羊小桃偶遇的机会,实际上,他是知道羊小桃会去猜谜会他才去的。
    “就是阴阳合婚。”
    许是太累了,裴陆说几句话就得喝上几口咖啡顶着,咖啡的苦涩刺激得他直皱眉,但还是很快被他喝得见底了。
    汤图这次咖啡煮得多,又给他满上了一杯。
    与此同时,她点的外卖也到了。逐一开好,摆在裴陆面前,要他边吃边说。裴陆平时虽说是个粗线条的,但当着姑娘们的面自己吃东西这种事他是做不出来。
    可今天着实是又累又饿,就跟她俩解释了一句,然后一口咖啡一口饭,嘴里还不忘交代案情。
    “段意就是冲着阴阳合婚去的,但是后来他改变主意了。他想拉着羊小桃一起去死,跟她合葬,连位置都安排好了。”
    说话间还噎了一下,直翻白眼。
    汤图见状赶忙又给他倒了一杯白开水,裴陆接过之后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好了,血槽终于满了。
    将水杯往桌上一放,饭盒也见底了,他说话的重点就落在段意想要阴阳合婚这事儿上。
    “就是咱们在视频里看到的仪式,段意要根据时辰完整的做完,才能完成阴阳合婚的流程,之前在墓园,他的仪式是被打断了。墓园的那次……应该就是正式仪式之前的启动仪式,不知道我这么说你俩明不明白。”
    没什么不好理解的,岑词和汤图都听明白了。
    “我问他为什么要阴阳合婚,为什么那个人就一定得是羊小桃。”裴陆吃饱喝足,又恢复平日慢悠悠品咖啡的姿态。
    “他的回答听着不大有逻辑,就说自己寿命将至,需要找个‘妻子’来续命,也是无意间看见了羊小桃,所以认定就是她了。”
    说到这儿,裴陆挑眉质疑,“这完全就是想当然作案啊。”
    岑词在旁听了半天,开口说,“从段意的心理状况出发,这种想当然作案倒也能说得过去,首先他是对阴阳合婚这件事深信不疑,然后才有了之后的一系列动作。要是搁正常人的话,听见阴阳合婚这件事第一反应就是觉得可笑吧。”
    汤图也说,“是啊,我们门会所每年接触的心疾者,你看他们的行为和做事基本都不按常理出牌,不能用正常逻辑来判断。”
    裴陆倒也同意这话。
    警方是在一处石屋里堵住了段意。
    对于现场的情况,裴陆也是这次来了之后才跟她俩描述。
    怎么说呢?
    裴陆想了半天,然后用了“诡异”来形容。
    首先,选的地方就很“诡异”。
    之前段意失踪,裴陆他们一组人真是恨不得把整个南城翻过来了都没把他给翻出来。
    后来岑词提到了段意一家的信仰,又提及了墓园的那座观音像,裴陆恍悟,带着人就赶往了清寂寺。
    果真,沿着清寂寺一路上山,在山林的凹口处的一处石屋里找到了段意。
    这石屋的位置十分刁钻,如果没有清寂寺的住持引路,外面的人压根就进不去。直到警方带人出来,老住持着实是吓了一跳。
    说这处石屋是百年前寺中一得道高僧圆寂的地方,后来这地方就被列为禁地,旁人轻易进不得。
    但老住持对段意倒是有印象,说他经常来寺中上香,而且每年都会捐不少钱来建寺和供养僧人。
    所以就不难推断,如此,段意想要知道那处石屋的所在也不是难事,许是跟寺的僧人都熟悉了,时间一长听那么一耳朵也实属正常。
    其次,石屋里的摆设很“诡异”。
    用裴陆的话说就是,就跟早年香港恐怖电影里的氛围差不多,乍一看像洞房似的,可石屋里没窗子,没阳光,唯一的光源就是燃烧的蜡烛,还是喜蜡。
    屋中有床,是大红喜被不假,但床上栓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石屋的地上还画着类似方阵的东西,段意说,那是做仪式的地方。
    听到这儿,岑词提出疑问,“仪式不是要在类似墓地的地方做……”
    没等问完这话,她倏地就明白了,愕然,“石屋为墓?”
    “对。”裴陆点头,“石屋处于地势下沉的位置,本身就像是个墓似的,而且还有人在里面圆寂过,那就更像是个墓冢了。”
    岑词叹息。
    还是她想漏了,以为阴阳合婚最后的归宿就必须得是实际墓地。
    也许最开始段意的初衷就是那块无主墓地,被人发现后他转移了目标,最终选择了一处最让人想不到的地方。
    裴陆说,当时警方闯进去的时候,段意正在……
    他说这话的时候开始迟疑,最后挺尴尬地说完,“正在侵犯羊小桃。”
    虽说这件事汤图和岑词早就料到了,但听裴陆这么一说,心里还是一揪一揪得疼。许久后,岑词点头,嗯了一声。
    良久后,汤图问裴陆,“段意到底是怎么把羊小桃带走的?摄像头那么多,他总不能隐身穿墙吧?”
    裴陆说,“隐身倒不至于,可穿墙的本事……差不多吧。圣诞节的时候,你们不是也没在摄像头里看见他吗。”
    这么一说,汤图和岑词立马就明白了。
    梦游!
    老天……
    裴陆跟她们说,对于段意梦游这件事,其实之前倪荞的确是撒了谎,没对警方如实倒出实情,事实上倪荞知道段意有梦游的习惯。
    就跟之前岑词分析的一样,圣诞节那天段意的确是梦游进了门会所,因为早在之前他已经对那个地方熟得不能再熟了,只是,他没料到那晚会跟羊小桃撞了个正着。
    汤图听到这儿抓住了话头的关键,“他没料到?你的意思是,段意当时有意识?”
    这不可能吧,梦游的人除非醒了,否则怎么会有意识?
    裴陆给了她肯定的回答,“是有意识,段意中途醒过一次。”
    汤图愕然。
    中途……醒……过?那就说明梦游这件事还能续上?
    这种事听着匪夷所思。
    就连裴陆在复述的时候也是万般想不通。
    据裴陆所说的,圣诞节那晚段意的确是发生了梦游,也的确是瞎猫碰死……呃,碰见了羊小桃。
    其实在对上羊小桃目光的瞬间他醒了,但没办法以当时的状态面对羊小桃,因此,他选择继续梦游,装神弄鬼般地离开了门会所。
    而绑架羊小桃这天,如法炮制。
    他梦游走墙避开了摄像头,给羊小桃用了迷药,然后带走了羊小桃,离开的时候同样也是走了墙。
    “段意表示,他自小就有梦游的习惯,后来也是无意间发现自己梦游的时候竟然可以走墙,而且还身轻如燕,这也是当时声控灯没能亮的原因。”
    汤图简直是叹为观止啊。
    说完这些后,裴陆也是一脸不解,“人在梦游中有可能作案我能理解,但这人还能控制梦游呢?”
    这也是汤图想不通的。
    岑词最开始是愕然的,后来想明白也就平静了下来。
    她说,“不能说是控制吧,应该是段意掌握了一种能够快速进入梦游状态的方式方法,这就好比有人利用超强的潜意识来影响梦境是一个道理。这种临床例子极少,但不代表着没有。”
    “倒是有件事我很好奇,段意真的那么配合你们警方?”
    问什么说什么?
    裴陆摇头,“先是挺长时间的沉默,然后……”
    然后他的躁狂症就犯了。
    就像是在机场劫持汤图时的模样,凶神恶煞,恨不得能把警方给活吞了。应对这种状况,裴陆也算是有准备了。
    在能保证段意不自伤和伤害他人的前提下,裴陆利用激将法,生生逼出了段意的实话。
    裴陆之所以有准备,这也是多亏了岑词当时的提醒。
    “话头一被问出来,接下来段意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问什么就答什么了,倒是也配合。”
    裴陆说到这儿想了想,又道,“可能是他自己想通了要改过自新。”
    岂料岑词没顺着他的意,淡声,“你别忘了段意的心理状况,他压根就不是正常人的逻辑。我想,最后他能跟你知无不言,许是觉得就算和盘托出你们也听不懂。这更像是一种……”
    她思考了片刻,补上,“炫耀心理。”
    一句话说得裴陆有点尴尬。
    汤图这头重重地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段意这件事总算是尘埃落定,小桃也救出来了,别管这过程有多离奇吧,至少没出人命,还好。”
    有惊无险。
    然而裴陆说,“羊小桃想见段意。”
    汤图啊?了一声,“见段意?不行,段意太吓人了,不能让她见他。”
    羊小桃住院那晚,岑词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要她看住羊小桃。她可是一晚都没敢阖眼,就坐在病房里守着羊小桃。
    前半夜还好,因为羊小桃的爸妈都在,羊小桃就跟没事人似的,等把羊小桃爸妈打发回家休息了,后半夜的时候羊小桃就呈现出不对劲的架势来。
    哭一阵好一阵的,睡觉了也总是睡不踏实,时不时地在喊,很惊恐的样子。把自己喊醒了之后她就再也不睡了,她跟汤图说,好像一到这个时间自己就睡不着了。
    当时汤图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两点半左右。
    汤图好说歹说的,终于从羊小桃嘴里问出实话,原来她被困在石屋的时候,段意总是在这个时辰跪在地上做一些动作,像是什么仪式似的,她每每都会被吓醒。
    汤图说,“一直到了天亮,她才勉强睡着,段意在她心里留下的心理阴影太大了。”
    裴陆轻叹,“段意严格按照十斋日来进行仪式,他承认,到了本月十斋日的最后一天,就是他拉着羊小桃殉情的那一天。”
    十斋日诸罪集结,阴阳合婚就是利用怨灵之气达成仪式者的意愿,而午夜十二点之后,是人间的至暗时刻,最适合举行仪式。
    “到时候是不是真能殉情还两码说,总之,我不同意羊小桃去见段意。”汤图的态度很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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