琛朝,首都琛京。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一辆马车肆无忌惮地自烟尘处狂奔而来,随着好几声惨叫此起彼伏,人们像过街老鼠般到处逃窜,有的摊贩还直接被撞飞数米远,一片狼藉。
    车上的少年见前方仍是人潮眾多,很是不耐烦的从帘幕后冒出来,对路人大声嚷嚷:「都给爷让开,真是烦人!」
    一个被撞倒的青年被一旁的人扶起,气愤地骂道:「这八皇子还真是目中无人!」,谁知此话一出,便马上被旁边的人给制止:「哎,这话可不能说,
    这八皇子身分多显贵啊,得罪不起的......」
    随着马车不断往前疾行,一身白衣的身影映入言坤的眼里,他冷笑一声,对着车夫喊道:「靠右驶!会不会驾车呀你!」
    车夫吓得连声应诺,往马背鞭了一下,马儿仰头嘶鸣,往右驶去。而那白衣少年小心翼翼地捧者手里的糕点,全然没注意到后面的情况。
    「磅」的一声,那些精緻的糕点瞬间散落一地,全都沾染了尘灰。已经驶去的马车随着好一阵讥讽的嘲笑声远去,少年一身白衣瞬间被鲜血染红,表情痛苦地倒在地上。
    附近的人们看着在地上的少年,议论纷纷。却楞是没有人出来扶他一把,只是对着他指指点点。
    「誒,车上那是八皇子吧?可真不知道当今陛下怎么想的,就独独宠他这个儿子?」
    「人家可是嫡子呢,自然最得宠爱。不过我说,这六皇子也真是可怜,生来身体就孱弱,我还听说啊,不只八皇子,宫里人都没把他看在眼里的!」
    「谁叫他生在宫里呢!这身体病弱便罢了,又没什么才能,註定就只能做个间散王爷了吧?」一个中年男子凑了过来,说道。
    「就是间散王爷命也比你好,还不赶紧去顾孩子!」一旁的妇女对着那男子骂了一声,一边调着要餵给孩子的米粥。
    言暻颤抖着伸出手,想去拾起那张本用来包裹甜点的草纸,背后的疼痛却愈加剧烈,眼前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小巷里,一身宫装的少女提着竹篮拐了个弯走了出来,见到倒在地上的言暻,原本轻松自得的表情瞬间变得慌乱。
    「子暻!你醒醒啊!这是怎么回事啊!」沁儿慌张地赶了过来,将言暻搀扶起,
    言暻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虚弱地微微开口:「糕......糕点......」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着糕点!你撑着点!我带你去找大夫!」沁儿将言暻的手搭在自己肩上,吃力地将他扛起,但还没迈开步,肩上的重量却忽然消失了。
    沁儿诧异地往上一看,只见一个个头比她高出许多的少年已经将言暻抱起,看起来丝毫不费力。
    「跟我走,我知道最近的医馆在哪。」
    那少年一身黑衣,看起来虽年纪和言暻差不多,脸上却透漏着与年纪不符的沉稳和冷静气质,沁儿认出了那少年,便马上跟上。
    几个时辰后。
    「唔......」
    掛着纱幔的木床上,言暻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皮,熟悉的木头床顶映入眼帘,他强忍着背部的疼痛,勉强翻身,却忽然被一双大掌给撑住。
    「别动,我扶你。」
    言暻缓缓抬头,对上那双深邃冷静的双眸,他愣了一下,回过神便已被守钧给搀扶起来坐着了。
    「子钧......本来要带给你的糕点......摔了。」,言暻有些歉意地看着眼前正为自己上药的守钧,而守钧只是摇了摇头,轻轻地将药粉撒在伤口上:「无妨,再买就是了。」他顿了顿,脸上却是浮现有些愧疚的表情:「我今日......应当陪你出去的。」
    言暻看着他愧疚的样子,却是有些于心不忍:「不是你的错,更何况守将军不是有要务托你去忙吗?」,他低下头,看着腿上那已经覆盖着药粉的伤口:「这些......都是我生来要面对的,我自小身体孱弱,自然受尽欺凌了。」
    「子暻,我......」守钧正要开口,门却「嘣」地一声被撞开,只见沁儿端着药碗进来,没好气地说道:「喂,我就叫你别硬要跑出门了,人家子钧公子还特意到宫外带你回来呢!」
    一听此言,守钧皱着眉不悦地看向沁儿,张口就要喝斥她,却瞬间被言暻抓住了手。
    而门外此时传来阵阵的脚步声,又走进一身浅紫色宫装的少女,虽梳着和沁儿一样的发髻,却戴着更贵重的饰物,看上去与沁儿年龄也相仿,气质却更加成熟稳重。
    「子钧公子息怒,沁儿心直口快,你别和她计较。」霓牵微微欠身行了一礼,又看向沁儿:「沁儿,这里是宫里,行事可都需谨慎,以后莫要再如此出言不逊了。」
    沁儿哼了一声,也不顾守钧不悦的脸色:「我这不是......担心他的身体吗?」,霓牵笑着摇了摇头,打趣地看了言暻一眼,道:「要说最担心咱们六皇子的,应当是子钧公子了,沁儿你自然是比不上,人家还一路抱着六皇子回来呢。」
    言暻一被打趣,原本苍白的脸颊瞬间泛红,乾笑着推了推守钧的手:「子......子钧,守将军不是还让你去忙其他事吗,这里有霓牵跟沁儿,你就先去忙吧?」
    「您放心吧,子钧公子,这儿交给我们便好,方才守卫司有人说要找您呢。」霓牵接过沁儿手中的药汤,放到床旁的矮桌上,守钧还是有些不放心地看向言暻。
    言暻挥了挥手,示意要他放心,守钧见状,只好行了一揖,便离开了。
    「唉,我间得慌啊,工作都被子钧公子抢去了,子暻,要不乾脆让子钧公子做你侍女吧?」沁儿一边收拾桌子,一边调侃着坐在床上的言暻。
    言暻轻笑着,喝了一口霓牵餵来的药汤,又看了沁儿一眼:「也行,至少子钧公子不会对我大呼小叫的,温柔多了。」,那药汤极苦,言暻却像是喝白开水一般,「咕嚕」地便吞下了。
    沁儿瞥了眼言暻吞下药汤的那样子,便没再继续开口与他辩驳,而是默默地继续收拾。
    她原是言暻母亲娘家的侍女,在言暻出生后,便被派到了他的身边,而霓牵则是言暻母亲的侍女,她们二人,早已看过了无数次言暻喝药的样子。
    原本总是哭闹着不肯喝药的孩子,已经长成了年方十六的少年,他依旧像儿时那样温暖可爱,喝药时,却已经不哭不闹了。
    沁儿尝过那药,那滋味,她打死都不愿再嚐一口,但坐在床上的那少年,却仍日復一日地,继续喝下。
    「阿暻,你要好好长大,知道吗?」
    「娘可能......要去很远的地方了。」
    沁儿永远忘不了那一幕,还有那个含泪抱住孩子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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