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整天下来,一个头脑发胀,一个口乾舌燥。
    「为什么要除三阶?」
    「就跟我刚才画的一样,分堆会重复计算。」
    「怎么判断它会重复计算?」
    「你可以先假设,假如这一组是这样分……」
    谢燃也不想要这样的,可是等他回过神来,已经下午四点了。
    他们从吃完早饭说到中午,吃完午餐休息一下后又教到现在。
    其实谢子絃还不算难教,说不定跟家族基因也有一部份关係。
    不过他好累。
    冬天的天空雾濛濛的,凉冷的空气使人犯懒。
    「我点一下外送,你先休息。」谢燃拿起了手机。
    谢子絃打了个哈欠。
    其实他刚才就已经打了好几个哈欠了,科目什么的本来就对他来说没什么吸引力,尤其是谢燃刚才又刚好说到排列组合,他记得当时老师在教了之后他还是几乎完全不懂。
    「你想吃什么?」谢燃找好店家,转头想问谢子絃意见时,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喂,醒醒。」
    虽然这样的模式两人始料未及,但他们的确就这样还算友好的相处起来了。
    谢燃就这样一次一次被迫回想他的高中课程,不过两人除了课业上的交流,也很少再谈其他。
    时间一天天迫近年假,他们的奶奶早在两人出生前就过世了,爷爷也在谢燃约莫一两岁时过世。所以他们过年是不用回乡下探望他们的,但亲戚之间也还是会来往走动。
    他是后来听那些亲戚聊天的内容才知道,他爸早在二十出头就和家里不知为何决裂,一个人出来混,再也没有回过家。所以八岁那年,他第一次看到他还有另外的亲人。他也不是没有听谢父说过,还好爷爷他走得早,不然听到自己的大儿子混成这副德性也会气死。
    然而谢燃在旁边听时只觉得不以为然,爸他明明是希望爷爷奶奶还没死,这样谢子絃就能理所当然的交给他们带大。爷爷奶奶走后,与谢子絃血缘最亲近的就变成他们家了。
    如果那些大人知道谢燃小时候的心理,大概会很想要把他弃养。
    谢子絃不喜欢过年见亲戚,而且基本上和亲戚聊天都是大人的事情。他还记得小时候过年的时候那些亲戚看他的表情像是动物园里的猴子,好奇中带着不安。
    当然那些同龄的小孩也会注意和他保持距离。
    「听懂了吗?」谢燃一边解释原子的阶层,一边附註上笔记。
    「叔叔和阿姨好像其中一个回来了。」谢子絃答非所问,明天就是除夕,谢燃爸妈从明天开始放假,也就是说,他们要朝夕相处差不多一个礼拜。
    他们如果知道自己的儿子在教他课业,会不会很崩溃?
    他小时候就不只不小心听过一次谢母问谢燃「跟他住会不会不舒服」、「需不需要换更大的房子」之类的问题,谢燃都回绝了。
    谢燃就如同他们的宝贝似的。
    「我刚刚有听到了,我去迎接一下他们,你要去吗?」
    「不要。」
    小时候谢子絃也会跟着谢燃去迎接谢父谢母回家,不过很大概率都会被无视,或草草几句话敷衍,久了以后乾脆就窝在房间。
    如果是再圆滑一点的人大概会鍥而不捨甚至尝试讨好,但谢子絃显然没有办法。
    「爸,回来了。」谢燃走出房间,谢父的外套上彷彿还沾染着外头的凉意。
    「今天你和子絃有先收拾一下家里吗?明天大扫除会比较轻松。」
    「我们忘记了。」谢燃看起来有一点不好意思:「不过到时候我们的房间我们自己来就好。」
    「好。」
    「爸你早点休息。」
    「嗯。」
    「谢燃。」
    谢燃走进房间时,看见谢子絃直勾勾的看着窗户上面自己的倒影。
    明明他看的是倒影,自己却能够感受到他的视线。
    「总觉得和我在一起,就像把你从神坛拉下来。」
    谢燃是宝贝,谢子絃是敝屣。
    家中一直是这样的氛围,只是谢子絃忽然有一种特别强烈的感觉。
    自己和他是真的不一样。
    「你在说什么鬼话?」谢燃挑起眉头,关上门。
    如果眼前的人不是谢子絃,谢燃大概会假装愣一下,然后摆出困惑的样子说道:「你在说什么?」
    可是眼前的人是谢子絃,这几天他只要对谢子絃笑一下,谢子絃就会立刻绷紧神经。
    谢燃后来也放弃在他面前凹表情,就当是拯救谢子絃的眼睛吧,他不是也说过自己很噁心吗?
    「其实我觉得你来当他们的小孩更适合。」谢燃坐到他身边。
    「什么意思?」
    「太噁心的人不适合当正常人家的小孩。」
    谢子絃合理怀疑他在内涵自己。
    「其实我也好奇他们明明对你那么好,怎么还把你养得那么作?」
    「……别忘记现在是谁在教你『荒废的课业』。」
    「对不起我错了。」
    嘴欠的臭小孩。
    隔天晚上,四人在家围炉吃火锅。
    谢燃和谢子絃埋头边吃边看除夕节目。
    耳边还有父母抱怨工作的声音。
    「今天就休息好不好?」谢燃低声问谢子絃。
    他不希望除夕夜还要为他讲题。
    他已经好久没有那么有良心了,大概吧。
    「……嗯。」谢子絃抬头看着除夕特辑表演节目。
    他其实没什么兴趣,手机里的贪食蛇说不定都比较好玩。
    「子絃也高二了,有想好要上哪间大学了吗?」
    谢子絃被叫到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在叫你。」谢父夹起碗里的丸子,目光穿过火锅裊裊升起的白烟,盯着对面的谢子絃。
    「还没。」谢子絃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考上哪里算哪里。」
    「上大学是想住家里还是住宿舍?」谢母接着问道。
    「宿舍吧。」
    「虽然上高中后不知道你的成绩怎么样,可是你国中的成绩单好像蛮差的啊。」谢母悠悠道。
    「如果以后想选大学的话还是提高成绩吧,你也不想一直被人瞧不起不是吗?」谢父淡淡的道:「早点想好你要报哪科,面试比较方便。」
    「……谢谢。」谢子絃的表情明显有点错愕。
    「会想念外县市的学校吗?」
    「都可以。」
    「会想回去以前你爸妈在的城市念吗?」谢母抬眼对他道:「之前你们的房东打电话来跟我抱怨你爸坐牢后,你们的房子租不出去,反正如果你念了那边的学校,说不定可以回去那边住,租屋费我们帮你出。」
    「我们两个之前有想一下,毕竟你已经长大了,跟你哥再睡一张床会有点勉强,房间应该也太小了。」谢父也接口:「反正你也长大了,生活自理能力已经可以了,会考虑回到你以前的县市念大学吗?」
    「可以。」谢子絃抬头道:「我没有意见。」
    「你不用那么快给答覆。」谢父顿了顿:「只是我们讨论了一个方案给你想一下而已。」
    「他都觉得可以了还犹豫什么?」谢母看了谢父一眼:「我可以跟那个房东讲一下一年后子絃可能会搬回去,如果一年间有人要入住,也可以让房东介绍一下哪里有房子可以租。」
    「也行。」谢子絃很安静。
    谢燃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谢子絃在原本的家过得怎么样,如果过得不好的话,原本的家对他来说可能会有阴影,他父母似乎是没想到这一层。
    或者其实有想到,可是想要让谢子絃搬出去,谢子絃又刚好没有拒绝而已。
    「最近你们应该没在忙什么吧?会想出去玩吗?」
    「誒?」谢燃顿了一下:「我都可以。」
    「初四晚上xx有灯会,我们可以去那里逛逛,顺便过夜。」谢父提出:「难得放假,我们出去走走也好。」
    「我觉得可以。」谢母笑得眼睛瞇起来:「好久没出去玩了。」
    「那就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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