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悠快步走向会议室的方向,一手拿着电话。
    「问问看她既然如此,为什么她就不用掛号费?难道她可以免费看病?」
    子悦看着墨悠,和他来到会议室门前。
    见对方一步就要直接走进去,子悦伸手挡住他的去路,用手扣住他的腰。
    果不其然,墨悠有些讶异和困惑地看向自己,子悦比手画脚一下,表示老郑不准他插手管理医生那边的线索,所以要对方讲完电话再进去。
    墨悠看着对方,理解他的意思,便对着电话再补一句,「你问出结果后再跟我说,我要开会了,」便掛上电话。
    两人一起走了进去。
    铭泽看到他,开心地对他挥手,甚至吸引了旁边几个人的目光。大家各自找位子坐下,会议也准点开始。
    「我们找到案二凶器了,」现场鑑识组的先开口,「是透明的家具防尘布,在阳台的洗衣机上,兇手杀完人后又把凶器放了回去。我们发现防尘布上确实有大范围的灰尘和尘屑被抹掉,还有手掌划过的痕跡,拿死者身上的一些微生物和防尘布上的比对,都是一致。」
    「有指纹吗?」郑贤德问。
    「有,有受害者的指纹。」
    「我是说兇手的指纹,」加重语气,老郑不开心的回话,「我要受害者的指纹干什么啊?」
    那名女警听了只好摇摇头。
    老郑叹一口气,指一下铭泽。
    铭泽拿起手中的资料,「我有药头的问话。首先是他们否认杀人,他们说因为他们贩毒为了躲避警察,常常会需要轮流藏毒品,用这种方式躲避警察突袭检查或被家人发现之类的,因为他们当中有人是有前科的,所以警察很有可能会突然登门拜访。他们说,杀了一个人,他们就少了藏匿地点,对他们不利,所以他们不可能杀人。而且,刚刚也说了,他们有人有前科,所以不可能杀人,因为被发现的话,被抓回去关就太亏了。」
    组长皱眉,「那你有没有问他们,说不定是高闵暄没有利用价值了,然后他们又起衝突,所以还是杀了他呢?毕竟,如果高闵暄的价值就是为了藏毒品的话,若他说他想退出,他们就可以杀了他。」
    铭泽摇头,「我没有那样问,因为他们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说着,他翻过一页,「在跨年夜的前后连续三天,他们都是天天往夜店跑,街上的监控器有录到,所以是真的。而且,他们说,跨年夜是每一年赚最多的时候,他们不可能浪费这晚去杀一个人。」
    铭泽仔细看了手中的资料,又抬头,「然后......他们承认高闵暄死亡的废弃大楼是他们的毒品交易地点,但他们跨年那天不是在那里交易,是在夜......哦,没事,我刚刚说过了。嗯,那就这样,我这边没了。」
    组长点头,看着他,「我的天啊,这真的太复杂了......,」他小声说着。
    这时,墨悠又接到了电话。
    他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不好意思,」他说,然后从位子离开。
    是小白来电。
    组长大概知道是谁打给他,虽然不悦,但也只能让他直接开扩音。
    「小白?」墨悠开口。
    「喂喂喂?那个......那个,医生说她没有免费看啦,只是因为他们是学生,但諮商费很贵,学校那边的諮商又常常客满,所以转介到他们这边来的,刚开始的前几次就是有优惠,很低价,先让医生评估看看到底有没有继续治疗的必要,再安排后续的事情。」
    墨悠微微皱眉,似乎在思考,但老郑就是一脸茫然了,因为是从中间开始听得,所以他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完全听不懂你们在讲什么?」
    子悦看他,「因为小白去找医生问话嘛,就是之前他们查到杨可柔手机里有医生的联络方式,」说着,他指了一下资讯组,「还有好几次和她的通话纪录,所以去问她们是怎么一回事?」
    墨悠要小白办完事就回来,后掛上了电话。
    子悦继续说,「资讯组那边的结果是,杨可柔定期一段时间都会用电话联络医生,小白就问了她为什么?医生说现在很多大学生都有心理问题,所以杨可柔是找她諮询,小白又问她所以不用掛号?是免费就诊吗?接下来就是刚才你也听到的。」
    组长眉头深锁,「嗯?之前不是说她有赚外快是那个......?」说着,他看向左边的那些属下们。
    「偷拍影片,」那边的一名同仁接话。
    「对对对,偷拍,」老郑又看向墨悠他们,「会不会跟这个有关?她自己本身被偷拍过吗?」说着,他再次将头看向左边的人们。
    但他们摇摇头,「这我们就不清楚了,但我们可以调查看看,虽然有点难度就是了。因为这只能从网路上寻找,或是到我们网路警察那边,他们是专门在调查网路上的犯罪,说不定以前有查到过什么,但是网路的东西真的太多了,所以不容易。」
    组长点头,「还是请你们去处理一下吧,然后......。」
    话都未说完,一旁的门突然悄悄打开,探进来的一颗头打断了他。
    「不好意思打扰,那个......刚刚有人来电,说一名s大的心理諮商员失踪好几天了,他们要报案。」
    老郑回头看着卡在门边的人,招招手让他进来,「谁失踪?」
    「s大的一位心理諮商员,他是学生,是心理辅导系的,说已经好几天没去上学了,也没有到諮商中心上班。」
    「他在那边上班?」
    「算是打工和累积经验吧?他们学校的諮商中心一直都有安排让心辅系的大三或大四学生过去帮忙,当作实习,他也是其中一名,然后已经好几天没去了,諮商中心觉得很奇怪,所以又到心辅系调查他的上课纪录,发现他也很久没有来上课了。」
    组长侧耳听着,点点头,「嗯,确定不是只是学生调皮翘课?」
    「这我不确定,但校方的说法是,他以前不曾这样,而且完全联络不上人,所以才报警的,因为已经有一个礼拜了。」
    老郑听了,睁大双眼大叫,「一个礼拜才报警?他们也是反应慢半拍欸。」
    「可能是校方就像您讲的一样,一开始也觉得是学生翘班翘课吧?」
    组长接收到对方的讯息,便点点头挥挥手让他先下去了,「你们几个就调查这边吧?反正杨可柔和高闵暄的线索也差不多了,」他吩咐了一部分的人去处理这件事,「也不晓得这到底是一个线索?还是增加这件案子的困难度?」他唉声叹气道。
    总而言之,在事情更明朗前,就还是这么办吧,他说,让大家解散。
    原以为今晚会是个可以好好整理事件脉络的一晚,墨悠坐在警局的一间空的小会议室里,拿好热可可,放了包坚果小鱼乾,安置好资料,坐得好好的就准备在这里窝上一晚。旁边还有一座两人坐的沙发,累了也方便在那里休憩一下。
    或许等等还可以去一趟电脑查询室,看看有没有陈雅芳的其他病人资料,和甚么特殊的事情。
    正当他准备要开始工作时,偏偏外头又一阵闹轰轰的声响传来,拉开墨悠的注意力。
    子悦不在,他其实不是很想向外接触其他人,这就是安逸给人的麻痺感和逃避感,子悦在时实在给他太多安心和松懈了,一旦尝过这种轻松,就不想再回到以前需要独自和人们对战的苦役了。
    毕竟人类这种捉摸不定、诡异多变的特点实在太令人紧张了。
    墨悠捧着马克杯保持低着头,双眼却抬着定在门口的方向,虽然视线有些放空,但他其实在戒备。
    热可可的味道在鼻子下昇华,烘托着把他因为刚刚去外面买东西而冻红的鼻头捧暖了。热气一团一团的向上堆叠,闯进他的气管,悄悄化成水气附着在他的皮肤上。
    墨悠皱了一下鼻樑,因为不舒服的揉了揉人中处。
    「许子悦怎么这么会挑时间?」听着外头不断续的吵杂,他不免在心里抱怨,之前没有案子的时日,有的是间暇时刻他都无聊到可以早早八点就睡了,那个时候不去,偏偏现在就是歷经办案期间,随时都会有突发状况,在自己需要他时,「怎么就这个时候去找子贤?」
    而且这一找,就是接连好几天晚上都丢下自己一人跑不见去了,墨悠知道,子悦肯定在躲自己,虽然在心里感到困扰和烦闷,但他也没时间找对方好好聊一聊,在警局时要办案,那傢伙又不肯跟自己回家,他们根本没有可以坐下来谈心的机会。
    这时,门突然打了开来,白枒宇蹦了一颗头进来,「齁,找你找很久欸,」他皱着眉说道,「趁老郑还没来,你快点过来啊?」
    「怎么回事?」
    「姚恩琦啊,她又来了,你快点过来啦。」
    墨悠听了,这才赶紧起身,把马克杯放到桌上,随着助理的脚步走出去。
    走到靠近外头的休息室去,墨悠还没进房就已经看到姚恩琦又缩在地上的一角了。
    但有别以往的激动失控,她今天到是有些安静,只是面带愁容和忧鬱的抱着自己。
    墨悠走上前去,「你还好吗?恩琦。」
    女孩转头,「墨悠先生?」她说,满脸的不知所措。
    「你怎么了?是发生甚么事了吗?」
    恩琦看着,松开抱着自己的双手,「我真的听到圣母玛丽亚在跟我说话了,这是真的。」
    墨悠凝视她,歪过头,「怎么说?她和你说了甚么?」
    「她要我别再看医生了,」恩琦说着,但又有些困惑,「但是我不看医生的话,我该怎么办呢?我不能不看医生啊。」
    墨悠看她,「她有跟你说为什么不要看医生吗?」
    恩琦抬头看他,「她说医生是坏人,我再看医生的话,还会有人死的,会有更多的人死掉。」
    墨悠眨眨眼,微微皱起眉头,但是不是担忧那种,而是一头雾水的那种。
    恩琦看他在沉思,也没多说甚么,反而是握起双手,念念有词的似乎在祈祷。
    墨悠缓缓站起身子,走出休息室。
    小白正靠在门框旁看着他,「如何?」
    墨悠晃晃头,「先给她条毯子吧?今晚这么冷,」他说,便退到旁边让他方便行动。
    看着小白找毯子去了,他转身离开了这里。
    到达自己一开始待的会议室,墨悠坐下来拿出一支笔,想先整理一些想法和心得。
    小白过上不久也跟来他身边,他环顾四周,眼见这空荡的房间。
    「难得有那傢伙不在你旁边的时候啊?」
    墨悠撇他的胸膛一眼,「嗯,」他回,「有事。」
    小白见了,脸上露出难得的一点笑容,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
    这次自己办事挺上手的,但就是许子悦太聪能干、太碍眼了,今天他不在,说不定就是自己可以好好发挥的时候了。
    「你在调查姚恩琦的事吗?」
    「是啊,」墨悠说着,微微侧头望向他的方向,「这案件里几乎所有人都跟s大有关,想釐清一下。」
    小白看他一眼,「你说包括那位失踪的諮商师助理?」
    墨悠点头,「还有陈雅芳医生的老公。」
    小白听了,有些讶异,「蛤?她老公?你查到她的身世了吗?」
    「她的老公是s大的一名教授,是生物系的。」
    小白眨眨眼,也看着那份资料,「所以呢?那教授怎么了吗?」
    墨悠摇头,「还没找到关联,不知道跟偷拍影片或毒品有关?怎么看都觉得所有事情是围绕在这几件事上?」
    小白听到他这么说,突然灵机一动,用拳头敲了一下手掌,「就是那个,」他说,「医生是兇手?」
    墨悠微蹙起眉毛,看着他的手。因为他听不懂对方在说甚么。
    「那个,」小白又说了一次,「恩琦为甚么会说圣母玛利亚要她别再看医生了,因为医生是坏人。你想哦,如果她是精神分裂的话,那些声音肯定是她的潜意识嘛。就代表医生肯定是做了某件事符合她价值观里的坏人,但是她又需要医生,所以她才会出现矛盾和相反的心态,一方面不想看医生,另一方面又离不开医生。所以......我在猜,会不会是医生做了一件事,说是为了她好,但其实是坏事,导致恩琦產生这种价值观衝突的状况,进而导致精神分裂?」
    墨悠想了一下,看向对方放在桌上的手,「例如杀人?杀人是不对的,但是医生却说是为了她好?」
    小白肯定的点点头,弹了一下指,「说不定医生的老公是不是在学校帮陈雅芳观察什么?然后恩琦是帮兇,或是让恩琦目睹现场,导致她產生严重的道德排斥,所以才出现恩琦以为是圣母玛利亚的声音,告诉她谁快要死了,或是医生是坏人这种话,来让她减轻心理的罪恶感,和肯定心里认为杀人是错的的价值观,好让她可以心安理得的背叛最爱的医生来报警。」
    墨悠也允首,认同小白的说法,「不错的推理,这是很棒的想法。恩琦有可能是不知道被偷拍了,或是和毒品有甚么关係?总而言之开始有精神疾病,见了医生后,医生同情她,决定帮她杀人,让她解脱,但却也让恩琦產生道德上的错乱......。」
    他说着,一旁的门突然打了开来,老郑气喘吁吁的走进来,后头还跟着铭泽和几名同仁。
    「我们真的会被那个女的搞死,」郑贤德说,挥了一下手让墨悠和小白出来,「到会议室去,这里太挤了。」
    两人看着一帮人又离去,赶紧拿起桌上的东西,一併走往会议室去。
    小白倒是开心和有成就感,决定等等好好向大家分享自己刚才被墨悠夸奖的一番推论。
    而墨悠跟在后头,心里则也开始思考着自己的逻辑推断。
    虽然小白的说法是挺完整又有道理的,但直到听完小白完整的说出这段事情后,有个旁人像这样在旁替他将案子用逻辑的方式讲解完一遍,墨悠才突然察觉整件事的怪异及弔诡之处,也发现了这件事打一开始就摆明的某些事实。然而,脆弱如人的思绪,思想总是会被带偏。故事或许在一开始就已经被既定格局所套拢了,他们正按照着警局办案中最忌讳的事情一步一步走着,不曾离开过这个思想囚笼,想法和走向都被框架着。
    缺少的那点东西是甚么?墨悠不禁想着,想将心中一股浮现而上的违和感消弥掉。
    小白那番心理推理是很不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事情连贯的有些空洞?中间缺少了什么?为什么心底一直对恩琦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他皱着眉头,止不住思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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