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他的话,我的内心是喜悦的。我笑的合不拢嘴,脸上浮现出一丝羞涩来:“好。”
    夜风佛起长发,他垂下眼睫,身体在微微发抖,他说:“时歇,你要记得我这一剑。”伴随着他的声音,过来的还有他手中的利剑。“嗤”一声响,长剑惯胸,鲜血极缓慢地从心口渗出,渐渐染红了衣裳。
    他继续说:“时歇,你要记得我,哪怕恨我也好。”又是一道嗤响,他把剑拔了出来。
    我皱着眉头笑了笑,双眼湛亮地看着他。心底有隐隐约约地痛楚浮上来,血液里充斥的杀气霎时消失地无影无踪。回味起一些记忆的片段,明明方才还觉得索然无味的记忆此时却觉得甜蜜不堪。他微凉的泪珠滴在我脸上,心里一瞬间涌上一股对他思慕的情感。
    冰冷地夜风卷着残雪,我指着天上那残缺的小月亮:“月亮代表我的心。”
    “小五……。”他紧紧抱着我,一遍又一遍的呢喃着我的名字。
    血液伴随着生命的流逝,我舍不得闭上眼睛,我才刚刚确定了自己对阚自珍的心意,不想也不甘心这样的死去。
    我伸手抚上他的脸,我喜欢看着他笑,喜欢他墨如宝石一般的眼睛,喜欢这个人,见着他从心里深处便觉着无与伦比的开心。指尖顺着他的眉头滑下,拂过他高挺的鼻梁和抿紧的嘴唇,手停留在他的脖颈处,指尖缓缓摸索在他的颈项周围,情不自禁地想,就这么卡住,轻轻一扭,他便会永远伴随着我。
    整个世界在疯狂地沸腾,翻滚,眼前的一切都是扭曲而血红的,手微微一用力,他浑身一震,顿了片刻,他却是将我抱的更紧,他缓缓低下头亲吻着我的脸颊,唇齿轻启:“……我喜欢你……。”
    我顿住手指,好像有什么不对劲,身体在叫嚣着厮杀,手指却微微发抖,杀意越发高昂,眼前什么也看不清、听不见,唯有他的怀抱那么真实和温暖。狂躁的血液在奔腾、跳跃,我蹙了蹙眉头,试图看清楚他的脸,他的眼漆黑如墨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只是为什么看着他那样温柔的眼神,内心会疼痛不堪?。
    他的唇落在我的唇上,我下意识地张口一咬,唇间的小小血腥味刺激着我,我浑身一僵,如梦初醒。我脸色一变,猛然一掌拍在他的胸前,阚自珍闷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倒飞在地上生死未卜。
    我站起身来,看着他,身体在微微发抖,压抑不住的杀意倾泻而出,我只怕再多看他一眼,便会用双手毫不留情地将他撕成两半。
    无恒冷笑一声,手中剑蓝色光芒又亮了起来,映着他的脸变化莫测,他冷道:“妖女,去死吧。”
    我唇角微扬,仰起头,看着天上那残缺的一弯月亮,这可能是我此生最后一次赏月了吧。我合上双眼,感受到压迫而来的剑气。
    “不……。”阚自珍忽然大叫了一声,声音竟是如此凄厉。我睁开眼,含笑地看着他。他发出嘶哑的呼喊,挣扎地向我爬来。周围的世界,所有的声音,在一瞬间全都消失不见。我朝他温柔地笑了一笑,我转身张开双臂,迎着风,跳下点剑台。
    (二十八)
    我摊在树枝上,双眼无神地望向崖顶,重重雾霭遮住了我的视线。人生处处都是充满惊喜的,我以一种近乎闹剧的开头认识了他们,中间夹杂着惊喜,我以为末尾是带着悲剧的形式跳下了点剑台,却不曾想深渊里一颗平凡离奇的参天大树让我得以苟且偷生。
    滴滴答答地下起了雨,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让我瞬间回了神。
    既然老天不让我死,我便要努力的活下去。
    我忍着胸口传来的疼痛,趴着身子颤颤巍巍地望向崖底。这颗树长的位置忒好,恰恰长在崖中间,上不能上下不能下。委实让人犯难!
    我四处看了看,想找到一个可以避雨的地方。“咚”地一声我被一颗野果砸中,我回头一看,离我不远处的树枝上站着一只松鼠。
    那松鼠见我看着它,然后又拿一颗野果子砸向我,冲我吱吱叫几声,就顺着树杆地下攀爬而去。
    我纳闷,它难道是在山中无聊,偶然见着一个活人便兴奋的拿果子砸人表示欢喜?
    过了一会儿,那松鼠又倒了回来。冲我吱吱叫几声便往前攀爬几步,然后又回头朝我吱吱叫。
    我瞬间恍然大悟,这只松鼠大约是在为我迎路。
    我捂着胸前的伤口,吃力地跟着它往树杆下爬去,过了不久,便看到那只松鼠躲进了一丛茂密的树桠之后。
    我好奇的将树桠挑开,原是一个半人高的洞穴隐在树桠之后。
    洞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那只松鼠的叫声从里面传来。
    我犹豫了片刻,爬了进去。
    我喘息地靠在洞壁上,用身上仅此余的一点灵力掐了个回春术来治疗胸前的伤。
    幸好阚自珍的那一剑,稍微地偏上一点,哪怕是再靠近心脏一点我便回天无数。
    胸前的伤治了个七七八八,我才抬头打量四周。洞口凌乱的堆着一些小石子,越往里面走越宽敞。
    洞穴之中,那只松鼠还站在不远处的石头上,两只小眼睛咕噜咕噜地盯着我看。
    它见我有了精神,立马冲我吱吱叫几声,又开始往洞穴深处跑去。洞穴之内它一直在前面迎路,我脚步蹒跚地跟着它在后。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只见前面依稀有亮光透了进来。那松鼠叫声越发高亢,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其他松鼠的叫声。
    我精神为之一振,加快了步伐朝前走去。又过了一注香的时间,光线渐盛,眼前豁然一亮。一片开阔空地,明月高挂空中,一池碧潭,水波荡漾;树影重重,几只松鼠追逐在树影之间。
    为我引路的那只松鼠尖叫一声,眨眼之间就跑到了松鼠群中。
    我暗自舒了口气,跑到潭边饮了几口潭水,便瘫坐在地,看着那些在林中嘻闹的松鼠暗想:做一只无忧无虑的松鼠也是不错的,没那么多狗血和烦恼。
    我一直不解,我与莫雨薇好好的把手言欢,为何一个脑袋发卡要自杀,一个脑袋发懵要杀人。
    阚自珍说我入了魔,可是我好好的怎会平白无故的入魔?这也太惊煞人了!
    我握紧手掌,越书生是我亲手所杀,一对两情相悦的人儿便这样被我拆散。我一定要回去查个明白,不能让越书生不明不白的被我斩于剑下,不能让我生生被人利用却还不晓得幕后之人是谁?
    “啪”地一声,一颗松果被扔进我的怀里。我抬头望去,几只松鼠藏在树上,怯怯地朝我怀里接二连三的扔果子。
    我捡起一枚果子,放在唇边咬了一口,朝它们咧嘴一笑。松鼠大约是感受到我的善意,皆朝我吱吱地叫唤了一声,更多的野果子朝的砸来。
    吃饱喝足之后,我就着冰冷的潭水洗了个澡,然后在四处找了些草药敷在伤口。做完这些我昏昏沉沉地和衣靠在背风的一颗树枝上歇息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我在一片动物的吵闹声中醒来。呼吸着满目新鲜的空气,直让人抛开一切烦恼。
    洗漱一番后,我朝那些松鼠长辑一礼。在我最不堪的时候是这些动物收留并给予我一夜的安宁。
    沿着树林生长的轨迹,我慢慢往山下走去。可怜我腹中空空,还要带伤上路。我悲怆地回顾那高耸入云端的山头,经不住掉下几滴鳄鱼泪。我呼出一口恶气,握拳仰天长笑:“哈哈,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林中鸟儿被我的笑声惊地四处飞散,我无辜地摸摸鼻子,还是专心走路,早些下山才是王道。前方树枝耸动,传来一阵悉悉索索地声音。我停下住脚步,吞了吞口水,握紧手中的木棍,紧张的看着前面,林中莫不是有凶兽出没?。
    我小心翼翼地找颗树挡着身子,待那凶兽出来便先发制人地一棍子打下去。连着打了几棍子,便听见有人连连求饶:“哎,哎,哎,棒下留人,棒下留人。”
    我听见声音有些耳熟,便收了棍子,仔细一瞧,眼前这浑身脏兮兮的男子可不就是失踪已久的隐沉。
    我与隐沉两两对望了片刻,隐沉伸手揪住我的衣角,傻乐了半天。我挣扎了片刻,终是败在他满脸灿笑之下。
    人生有四大喜事,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我同他当真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我笑逐颜开:“真好,遇见你真好。”
    隐沉忽地伸手将我紧紧抱住,过了片刻才放开。他目光落在我脸上,将我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才嘻嘻一笑露出一口白齿:“我就晓得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娘子怎会掉了悬崖便丢了性命。果然啊!”
    我极是愕然,深觉此刻面上的神经不受大脑所控制。我眼角抽了抽,冷道:“奴家这条小命没有被黑白无常撸了去,奴家真是万分内疚呐。”
    隐沉瞧着我的摸样很是有趣,前俯后仰的哈哈大笑,不可自抑。
    我翻了个白眼,丢了半条性命还要牺牲自己来娱乐隐沉,我容易么我?。
    他笑了一会儿,整肃了面容。伸手将我身上的衣裳理了一理,严肃道:“娘子莫要担心,有为夫在甚魑魅魍魉都休想再动你一根手指头。”
    我看了他一眼,动了动嘴角,低头不语。
    隐沉抿唇一笑,很是得意地道:“我去上清派寻你,得知你被那些无良仙人逼的跳了崖。为夫便砸了上清派的大门口的两尊石狮子。”
    我抬头,眼泪汪汪地朝隐沉哭道:“分明是我入了魔将人家的徒弟砍掉了,这才内疚地想跳崖。”而后,我话音一转,鼻音浓浓地道:“隐沉,你不分青红皂白的强为我出头。我……我……还是很欢喜的……。”
    隐沉哧牙咧嘴地拾起衣角替我擦眼泪鼻涕,连连哄道:“莫哭,莫哭,瞧见你哭的丑样子,我心底慎得慌。”
    我眼神迟滞,很有大骂脏话的冲动。但是看见他含着诙谐笑意的桃花眼,又生生将话憋了回去。千言万语终是汇成一句精华:“隐沉,你这二百五!”
    此言一出我顿时后悔,人家千辛万苦地来寻我,我却如此不通情谊地胡乱骂人。我垂了头,捻着袖子,诺诺道:“……抱歉。”
    隐沉那双桃花眼,直直地盯着我。他在我头上敲了一敲,笑的灿烂:“女人啊!”
    我怒道:“女人怎么了?你不也是女人生的?”
    他呵呵一笑:“啧啧,还真是一点就着。”
    我默默地看他,幽怨地看着他。
    微凉地风吹起,我拢了拢衣裳,一合计:“还是早些下山,吃了几顿野果子,嘴里都快尝不出其他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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