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翼不在的第四天,一切好似又回到了当初的「古城羽事件」,日下炽祤整个人已经濒临烦躁的最极限。极其不满地挥动手中的扫把,他忍不住碎念道:「小翼翼不知道又发生什么事情了……谁还有心情参加什么鬼整洁比赛啊?」
    没错,不定期的全校整洁比赛,利用半天的时间请学生们彻底清洁班级及周遭环境——又是该死的言璧第一任校长的恶趣味!
    「这不是炽祤吗?走廊就拜託你了,好好扫,我很需要假期。」身为班长,负责巡视的镜堂冷安向日下炽祤投以抹温和无害的笑容,然而其背后的胁迫意味有多深自日下炽祤冒冷汗的程度便可窥知一二。
    「我知道了。」无可奈何地投入在扫地的工作,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越界扫到隔壁班的走廊去,直到一双陌生的黑鞋映入眼帘,日下炽祤这才停下动作。
    「……好久不见。」
    黑鞋的主人拥有相当温柔和善的嗓音,想当初,他也曾经如痴如醉地沉迷于其中……只是而今,已物是人非。
    「是很久不见了。」手握着扫帚,日下炽祤面上不带任何笑容,极少露出冷酷无情的一面就这样难得的献给了黑鞋的主人——原哀凌。
    「过得还好吗?」
    稀松自在的寒暄问候,果然只有这个粗神经的人才做得出这种事情……心中的悔恨之火早已燃遍全身,日下炽祤却极怒反笑,带着嘲讽:「托你的福,过得挺好。是说,事到如今还对伶死缠烂打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炽祤这是在关心我吗?」原哀凌漾起愉悦的笑容,全然不把日下炽祤的反讽当一回事,逕自说道:「两年过去了,你还是一样、都没变呢。」
    「你……」
    就当日下炽祤打算发难之际,突然一隻手抓住了他高举的右手,接着是讨人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这是想对我们的转校生动粗吗?孩子的爸?」
    「爸你妹啊!」日下炽祤迅速抽回自己的手,恶狠狠瞪向猛然出现的流木楠:「我如果是『孩子的爸』,难道你还是『孩子的妈』?」
    「真聪明,一点就通。」流木楠笑笑地从善如流:「难得我们这么有默契,是不是应该来纪念一下,等等一起吃个晚餐?」
    「吃屎啦你!」日下炽祤禁不住低吼了声。
    「啊、原同学,抱歉让你受到惊吓了吧?」似乎这时才注意到原哀凌的存在,流木楠于是开口替日下炽祤致歉:「这傢伙就是这样,性子一来就什么都不管了哎……」
    「没关係,我很习惯了。」原哀凌笑笑道:「倒是楠和炽祤感情还是这么好啊。」
    「是啊,毕竟有些事情,不管过了几年依旧不会改变。」流木楠彷彿意有所指地莞尔一笑后,说:「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改天见。」原哀凌说。
    拉着心不甘情不愿的日下炽祤来到教室的角落,流木楠开口对前者叮嚀:「冷安没有告诉过你吗?叫你别管他们的事。」
    「嘖。」极度不满地撇过头,儘管知晓自己衝动的个性,日下炽祤仍不愿低头:「我就是看不惯他和伶两个人居然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在相处。」
    「怎么?你很羡慕?」
    「鬼才羡慕!」
    「那么你在生什么气呢?当初被骗的人是伶又不是你,何必硬要淌进这滩浑水里?」
    面对流木楠这般无所谓的态度,日下炽祤原先高涨的怒火是烧得更旺盛了:「难道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明明曾经是那么亲近的人。」
    闻言,流木楠轻叹了口气,开口说:「笨蛋,你只是识人不清而已。别对那种傢伙放感情了,就算是生气也是在浪费你的力气,知道了吗?」
    语落,他伸手随性地揉了揉日下炽祤的发丝后,便拿起原本在后者手上的扫把起身离去。
    「他这是在安慰我吗?」
    而被留下的日下炽祤望着流木楠的背影,不解地低声自问。
    ******
    与原哀凌的恋人游戏持续了一个礼拜,终于,某天放学,伊佐那伶刻意等到人潮都散去后,才起步走向隔壁教室。
    「你希望我做什么?」
    他问向正愜意自在地坐在位子上看书的原哀凌。
    对于伊佐那伶突如其来的问题,原哀凌倒也不怎么意外,只是轻声笑道:「伶老是这么直接,难道翼都不会被你吓到吗?」
    伊佐那伶却直接忽视原哀凌的调侃,逕自追问:「为什么回来?」
    「嗯……」偏头思考了阵,原哀凌最后闔上书本,扬笑道:「就突然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这答案你还满意吗?」
    伊佐那伶没有回答。
    「哎、好啦。」见某人此刻完全开不起玩笑,原哀凌于是收起方才的嘻笑作态,反问了句:「只要我老实回答你,你就愿意替我完成吗?」
    「嗯。」
    得到伊佐那伶的承诺,原哀凌满意地勾起唇角,开口说:「那……我要当你真正的恋人。」
    岂料上一刻才许下承诺的人,下一秒毫不犹豫地撕毁诺言:「办不到。」
    「你就这么喜欢翼?」原哀凌好奇地问,脸上倒没见任何遗憾妒忌。
    「嗯。」
    完全是面不改色地大放闪光,原哀凌心底不禁佩服起能让伊佐那伶有如此巨大转变的玄翼,嘴上边说道:「真是的,当初和我交往的时候都没这样执着过……有点吃醋了啊。」
    伊佐那伶淡淡地拋出了句:「你也是啊。」
    「可是怎么办呢?我现在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上你了,伶。」原哀凌如是说,眸里透着若有似无的认真。
    「所以?」伊佐那伶那双一贯静止的澄潭依然波澜不兴。
    原哀凌仅微笑不语,静静凝望着眼前的人,脑海却不由自主坠入了回忆。
    为什么要回来言璧?一切的起因都是那个男人——那个自私地藉着自己的空虚寂寥而束缚住他的男人。
    与男人的初次邂逅,是在一个令人心情完全美丽不起来的阴鬱下雨天。
    「我是苍,你就是哀凌吧。」
    男人拥有令人妒羡的外表,惹人眼红的财力,有脸有才又有财,称之为天之娇子可说是一点都不过分。然而这样看似完美无缺的男人,却始终缺少了一样东西。
    「哀凌,为什么总是想从我身边逃走呢?」
    没错,被关在华美牢笼里的日子实在无趣苦闷到他快失去了自我,于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逃跑,最后却还是会被抓回宅邸,回到那个男人面前。
    男人虽然是对着他在说话,然而,眼里却从来不曾有他。
    ——总是透过他在看着「谁」。
    「你呢?你不也一样在逃吗?」
    闻言,男人竟笑了,那笑容有多率真坦然,他就感到有多毛骨悚然。寒意是瞬间袭上他周身,那是第一次,原哀凌拥有了所谓「恐惧」的情绪,而且是来自于眼前的人。
    「你以为你能逃到哪里呢?哀凌。」男人说:「别忘了,你逃了的代价,是你哥哥永远的自由喔。」
    没错,他能逃到哪里去呢……盯着男人自信张扬的笑容,原哀凌绞尽脑汁,顷刻间,闪过脑海的竟是从前伊佐那伶的温柔笑顏。于是他也笑了。
    「我找到还钱的方法了。」他说。
    「苍,你愿意陪我玩一场游戏吗?」
    抽离回忆,原哀凌凝视着眼前的伊佐那伶,他于是啟唇:「所以,我想要你……」
    就在两人交涉的同一时间,玄氏宅邸,玄羽的房间里,佇立着请假多日的玄翼,以及陪伴着他的,是身后一车的资料。
    「全部都处理好了?」玄羽冷声询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是。」
    彷彿被玄羽的冷漠给耳濡目染似地,回到玄家的玄翼,总会不自觉地收起多馀的情绪,仿若一尊完美的木偶——美丽而听话。
    放下手中的档案,玄羽抬眼望向面前的玄翼,说:「或许,离你要接手公司的日子不远了。」
    玄翼也回望向他,没有答腔,仅安静地聆听。
    「学校生活……有体验过就可以了吧?」语气微微上扬,玄羽淡声问向儿子。
    玄翼眨了眨眼,唇线微升,他道:「那么当初,又何必送我去言璧?」
    察觉到氛围若有似无的变化,玄羽冷冷直视面前与自己简直如出一辙的儿子,本欲脱口的问句却在看见后者淡淡漾着的冰寒笑容后又瞬间止住,于是句末的标点符号依旧是句号:「那是我对你妈妈的承诺。」
    妈妈。
    闻言,玄翼笑了。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房间了。」
    转身踏出玄羽的房间,玄翼忍不住拿出手机,点开七天前伊佐那伶传来的讯息。
    『翼,去哪了?』
    随着文字浮现在玄翼脑海的是伊佐那伶面对他一贯的温柔笑顏,然,紧随而来的,是他匆忙离去前,后者受伤的神情。
    『你希望我答应吗?』
    浅浅勾起唇角,玄翼于是动手键入文字讯息。
    『抱歉,我突然被叫回家里帮忙。
    这几天实在太忙了,都没时间联络你……
    应该明后天就可以回学校去了。』
    发送讯息。
    显示已读。
    玄翼信手将手机扔到床上后,来到书桌前。翻开日记本,他拿起笔写下了开头。
    『真正的游戏,现在才要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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