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懊恼的当口,他已经转身离去。
    白鹰上前,伸手只想那辆停靠在马路边上的汽车,“小姐,请放心跟我们来。”
    董眠眠深吸一口气微微点头,牵着几个孩子跟在白鹰身后往大马路走。赌鬼漂亮的眼眸不住往她身上瞄着,唇角的笑意戏谑随意,忽然低头道:“我打赌,如果十天之内eo财务部没有收到全款酬金,你会很惨。”
    她扶额,强忍住给那张俊脸一拳头的冲动,切齿道:“……我打赌,你如果十秒钟不说话,你会是全世界最帅的人。”
    第9章 chapter 9
    离开了造成强烈压迫感的罪魁祸首,董眠眠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大半颗回肚里。在白鹰和赌鬼两人的护送下,她和几个孩子上了停在路边的黑色商务车。
    车厢内的空间不算狭小,气氛却仍旧是压抑的。几个小朋友乖巧顺从地坐在最后一排,董眠眠抱着小雅坐在中间的里侧,身旁的白鹰坐姿十分随意,她余光一扫,看见他正拿着一张纸巾擦拭一把锃亮的匕首。
    车里没有开灯,闪着银光的刀身有点点暗斑……大概是血迹。
    眠眠用最快的速度收回了视线,眼观鼻,鼻观心,强迫自己不去好奇关于这群人的任何事。
    坦白说,从被绑架到监狱到现在,她觉得自己像做了一场梦。回顾来泰国的这几天,她有种日了狗的感觉——旅个游也能被贩卖器官的盯上,最后还被牵连到这种类似好莱坞电影的剧情中,还欠了大笔外债,她简直无言以对……
    忽地,董眠眠想起自己丢失的书包里还放着一学期下来的工程力学作业,顿时生出一种自挂东南枝的冲动。
    妈蛋!
    她蒙了一层细灰的精致小脸蓦然一垮,更加消沉了。
    商务车在夜色下平稳和缓地行驶着,在返回城区的途中,还经过了曼谷著名的水上市场。不过这对于已经处于生无可恋状态的眠眠来说没什么意义,此时她脑子里只有三个念头:1赶紧脱身;2赶紧回国;3赶紧重新抄一份作业。
    董眠眠脑子里胡乱思索着,就在这时,坐在副驾驶室里的赌鬼吹了声口哨。她蹙眉,有些不耐烦地抬眼看向后视镜,里头一双银灰色的深邃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很好奇,在向指挥官求助前,你知道eo么?”
    她压根不大想搭理他,闻言只是很敷衍地哦了一声,“不知道。”
    赌鬼像是听了很滑稽的一件事,干咳着笑了起来。他转身看向白鹰,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老大为什么和她交易,这个女人根本不可能支付得起我们的价钱,而且我们无法确保她的嘴巴严实。”
    白鹰耸肩,将擦拭完匕首的纸巾随手扔在了一旁的垃圾格子里,“任何智力无障碍的人都不会想要成为eo雇佣军的敌人。”
    说着,他转头看了一眼身旁垂着头静默不语的中国姑娘,“我相信小姐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董眠眠虎躯一震,悻悻笑道,“当然。”
    赌鬼点燃一根烟,叼在嘴里哂笑了下,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后排和董眠眠怀里的小丫头,“其实你也无法保证这群孩子不会乱说什么。”
    她瞬间有些慌了,下意识地将怀里的小雅抱得更紧,眉头深锁:“他们只是一群孩子,不懂英语,也不认识你们,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赌鬼挑眉,然后回过头摇了摇头,“小个子姑娘,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们执行不正义的任务,但并不是屠夫。比起北孔普雷里那群人,我们的指挥官仁慈很多,不是么?”
    “……”呵呵,仁慈你大爷。
    眠眠嘴角抽了抽,忽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只是沉默了半晌后才点头,昧着良心低声道:“陆先生……那是相当的宅心仁厚。”
    这句配合性的说辞却令副驾驶座上的青年笑出了声。赌鬼捂着嘴一阵干咳,肌肉纠结的手臂往靠背上一搭,盯着她兴冲冲道:“老实说,这是我头一次听见有人这样形容我们的指挥官,宅心仁厚。”
    “……”日妈老子不是在配合你吗……
    董眠眠一脸无语地看着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这个人耍了。
    赌鬼的嘲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肆无忌惮,听得董眠眠俏生生的小脸蛋越来越黑。一旁的白鹰露出厌恶的神态,长腿一抬踢了下赌鬼的座椅,“消停点儿。”
    “听说指挥官抢了你的项链?”赌鬼忽然问道。
    “……”她的回应是很直接的一个白眼,也懒得纠正那是护身锁不是项链,只道:“怎么?》”
    “小个子,我们来打个赌,一百美金。”赌鬼银灰色的眼睛闪烁着精光,正要继续说下文,却被董眠眠盯着张冷漠脸打断:“不赌。”
    “……”赌鬼嘴角一抽,面上意兴阑珊,顿了下才又道,“你的英语好像不错。”
    眠眠扯了扯嘴角,“一般,一般。”
    白鹰踹椅子的力道更重了,也不知是不是故意,他这次一脚踢在了赌鬼的膝盖骨上,直疼得俊朗的白人青年倒吸一口凉气,捂着伤处说不出一句话来。
    董眠眠觉得大快人心,心中对南亚大哥的好感度又往上升了一格。
    这时又听见南亚大哥沉声朝自己道,“已经快到了,我们会在路边把你放下来。”
    不用说她也知道他们不会真的送她进警局——开玩笑,这打扮这装备,走大街上不被当成抢银。行的才怪。她对白鹰的话表示深刻理解,一副很懂的表情颔首,道:“你放心,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白鹰嗯了一声,勾起个笑容,“不要忘了十天之内全额汇款。”
    “……”好感度瞬间降为零:)。
    夜色已经很深了,街道上行人寥寥,只有冷风带着寒意吹拂而过。董眠眠带着几个孩子下了车,站在马路边上朝那辆越来越远的黑色汽车行注目礼,整个人还有几分云里雾里的不真实感。
    逃出生天。
    这四个字的语境在这一刻被完全地诠释到淋漓尽致。
    她捋了捋头发,牵起几个孩子四下张望了一番,过马路,往仍旧灯火通明的警署走去。
    报。警之后理所当然要走一套繁复的流程,这间警署的警。察抄着一口不达标准的泰式英语,董眠眠表示,交流起来很有难度。她用座机打了个电话,简单地说明了一下自己所处的位置之后,便坐在凳子上和黑黝黝的泰国小警。察斗智斗勇。
    比起已经成年的董眠眠来说,几个熊孩子显得异常幸运。他们只需要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吃棒棒糖,然后看着董眠眠装逼就行了。
    她扶额,将羡慕的眼神从几张脏兮兮的小脸上收回来,第n次艰难地描述:“我们被绑架,关在一所监狱里……器官走私,对,没错……我也不知道那个监狱到底在哪儿啊……”
    泰国小警。察拿着笔刷刷地写着,尽职尽责地询问每一个细节。这种敬业又负责的精神很可贵,只可惜,董眠眠十句里头可能就听懂了三句。
    正纠结着,一个细细柔柔的嗓音却从背后响起,董眠眠回眸,看见小雅亮晶晶的一双大眼睛。
    她说,“姐姐,我们要去做身体检查了。”她说的是泰语,然后指了指几个护士打扮的年轻女人。
    眠眠明白过来,点点头,“恩恩,快去吧。”
    小雅黑黑的漂亮大眼睛盯了她好一阵,忽然跑过来,伸出小胳膊牢牢地抱住她的脖子,用英语很轻地说道:“谢谢。”
    她心头微动,不由重重捏了捏小姑娘纤细的手臂,朝她竖起大拇指由衷地赞美:“你们很棒,很勇敢。”
    说完,董眠眠抬起眸子,正好看见孩子们都远远地看着她。脸色苍白的小男孩朝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然后抬起右手,竖起大拇指。
    几分钟后,孩子们被送到最近的医疗中心进行全身检查,警署这边开始帮助联系他们各自的家人。大概在凌晨五点左右,一高一矮两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这间警署门口。
    董眠眠一眼扫过去,几乎热泪盈眶,隔着老远就开始挥舞白生生的细胳膊:“岑子易!”
    大高个子青年俊秀的面容满是忧色,在看见她的刹那,他长舒一口气,迈开长腿大步上前,嘴里道:“简直是急死我了,如果你出了什么事儿,我怎么跟老爷子交代。”
    边儿上那名十三四岁的少年则皱紧了眉头,道:“咱俩都商量过了,要是再找不到你,就打电话告诉爷爷。得亏您老人家没缺胳膊没断腿儿,不然我和子易不得以死谢罪?你到底跑哪儿去了?”
    眠眠揩了把脸,努力将到眼眶里的泪水给憋了回去,道:“一言难尽,咱们回去之后细说。”她暗搓搓地指了指身后那名臭着脸的泰国小哥,低声道,“岑子易,想个办法,赶紧把我弄出去。”
    高个子青年蹙眉思索了下,余光一扫,蓦地瞥见她脖子上一圈儿红痕,不由大挑其眉:“你这脖子怎么回事?”
    她脸上一热吓得不轻,连忙抬手挡了挡,干笑着挤出一句话:“……狗咬的,狗咬的。呵呵。”
    岑子易将信将疑,“你这几天落狗窝里了?”
    眠眠一副伤春悲秋不可描述的感叹脸,语气极其庄重地回答:“别傻了,是狼窝。”
    第10章 chapter 10
    奇门风水,自古以来便是中华文明的一件文化瑰宝,文。革以后,民间风水大师要么金盆洗手,要么侨居海外,至今还活跃在内地风水界的大拿寥寥无几。而董眠眠的爷爷董正发老爷子,就是其中翘楚。
    董家历代人丁单薄,到了董眠眠的父亲这一辈已是一脉单传,后来在董眠眠几岁的时候,她的父母丧生于一次交通事故,于是老董家就只剩了下眠眠这么一株独苗。
    在董眠眠十岁那年,董老爷子从孤儿院里带回了两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子收做徒弟,大的十三岁,叫岑子易,小的四岁,叫贺楠。
    此时,刚刚往警局里塞了一大笔钱才将董眠眠弄出来的岑子易正怒发冲冠。他俊秀的眉宇拧起个结,一面捋袖子一面破口大骂,白净的一张俊脸涨得通红:“你说你被走私器官的抓了?关在监狱里?”
    “是啊。”眠眠往嘴里灌了一大口矿泉水,边咽边摇头感叹,啧啧道:“这世道也太险恶了,不仅抓我这种外国人,还抓小孩儿,简直是丧心病狂。”
    贺楠听得心里发毛,伸手给她递过去个撕开了包装的面包,清秀精致的脸蛋儿上眉头深锁,狐疑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卖器官的?”
    “我当然知道了。”董眠眠早就饿得头昏眼花,边把面包往嘴里塞边道:“那个牢房里除了我,另外还有几个小孩子,最大的估计就和你差不多年纪。听那些孩子说,在这之前还有其它人,都是验完血之后不久就被带走了,再没回来过。”
    “可恶。”贺楠脸色微白,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现在的坏人专挑小孩子下手。”
    闻言,眠眠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伸手拍拍贺楠瘦弱的小肩膀,语重心长:“是的小萝卜头,以后上学放学多长几个心眼儿,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知道不?”
    贺楠翻了个白眼,一把挥开眠眠的小手沉声道:“说了别叫我萝卜头。你以为我是你啊,买个火腿肠也能被绑架,你说你是不是傻!”
    “那个大妈面相长得多和蔼可亲啊,我怎么知道她是卖器官的?”风卷残云一般将桌子上的食物扫荡一空,董眠眠站起身往洗手间走,口里道,“案也报了,能交代的都交代了,只希望这儿的警。察同志给点儿力,不然还不知道多少人要受害呢。”
    拧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清澈水柱倾泻而出,明亮的灯光在头顶结成一层轻薄的柔纱,是温暖的橘色。
    被关进监狱以来的点滴在脑海里快速划过,董眠眠用力地闭上眼,捧起清水洗脸,觉得那些种种都像一场梦。可偏偏又不是梦,脖子上伤口的疼痛,很清晰地传来,刺激着她的痛觉神经,重复提醒着她,那里曾经被一个野兽一样的男人肆虐啃噬过。
    抬头看镜子,里面的女孩儿面容已经洁净了,肤色很白皙,灵动的眉眼神采奕奕,即使素面朝天也显得很有生气。眠眠微微仰起脖子,看见自己颈项左侧的咬伤,很醒目,像一个被烙上的印记。
    她皱起眉,下意识地伸手将伤口遮住,那种姿态有些诡异,仿佛急于掩饰什么秘密一般。
    一个高个子青年出现在镜子里,五官出众,气质带着几分颓痞,是岑子易。他的眉头从看见董眠眠开始就不曾舒展过,望着镜子里神色疲乏的年轻女孩,他面色带着几分莫名的凝重,道:“你刚才说,带你们出来的那群人,是雇佣军?”
    “……”眠眠不大想回忆关于那个男人的一切,她垂下眼帘,转过身拿干净毛巾擦脸,点点头,“是的。”然后顿了下,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抬起脸看向岑子易,试探道:“老岑,你有没有听过——eo?”
    董眠眠十分地确信,在她说出那两个字母的时候,岑子易的脸色起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变化。
    高个子青年沉默地斜倚在门框上,半晌才颔首,脸色有点冷,“听过。”
    美国雇佣军公司的龙头老大,eo。
    眠眠咦了一声,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回答。她擦干净双手走出洗手间,漂亮的小脸上闪动着一丝异样,语气诧异:“看不出来啊老岑,博学广知啊。”边说边走到椅子上坐下来,拿起一颗红苹果,咔擦一口咬下去,腮帮子鼓鼓含混不清道:“到底什么是雇佣军啊?感觉好逆天。”
    在网页上浏览了一圈儿的小萝卜头摘下眼镜,用十四的脸叹了口四十岁的气,道:“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雇佣军是一切战争和冲突中的特殊武装力量,眼睛里只看得见利益,不讲道义,也没有正常人的良知。”
    眠眠手里的苹果“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滚了两个圈儿后停在了岑子易脚边。
    她整个人成了个大写的懵逼,呆滞了好一阵儿才说出个哦,回忆一下,然后点点头,满脸赞同:“看得出来。”
    那个男人根本就是一头野狼。
    ……幸好她不是疤痕体质,不然脖子上随时挂个牙印子,她估计得去韩国做整形了……
    董眠眠摸着下巴一脸若有所思,自言自语地鄙夷道:“难怪冒这么大的险去劫狱,一定是收了不少钱。”
    岑子易弯下腰,修长的五指捡起那颗烙着圈儿小牙印的苹果放回桌上,朝董眠眠眯了眯眼:“所以董眠眠,告诉我,eo跟你开的价是多少?”
    她懵了,支支吾吾了好半晌也没挤出个字来,只能心虚地干巴巴一笑:“……啥?”
    “……”
    岑子易挑眉,抄起桌上的水果刀往下一切,桌上可怜的小苹果瞬间裂成了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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