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开眼皮,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猎人搓了搓眸子,手挪移到头上摸索着,原先毛躁的发丝柔滑无比,由上而下没有任何阻碍,她只有在贵族人家丢弃的手帕上体会过这种触感。
    自己的角收回去了。
    睡眠时无意识地解除兽化,代表身体达到极限。
    直起身子,盖在身上的棉被滑落,这才发现自己穿着白色的睡袍,那布料轻薄透气,要不是现在看到,她还以为自己什么都没穿呢。
    先是刚才……也许已经是昨天所穿的丝绸衣裙,然后是包覆身躯的袍子,就算是她这个平日生活仅能温饱,成天往荒地林野跑的小猎人,都能发现这些服装不是一般教会应该有的高级品。
    一想到昨日发生的事,她比起害羞更多的是害怕。
    反覆数次深呼吸,心头震颤才随着时间逐渐平息,这时晕眩感也稍减,她才有馀力去观察环境。
    衣柜、木桌、床铺......除此之外连窗户都没有,想到教堂是在岩壁内也不太意外,房内唯一的光源是墙上一块发光的岩石,她抠了几次发现拿不下来后便作罢。
    敲了敲房间木门,没有转动门把试探,猎人思考着用自己的长处──衝锋破门的可能性。
    叩、叩。听起来没什么厚度,好像、可以试试看。
    正当她将头顶在门板上,一下两下试探时,背后却突然传来轻飘飘的问候。
    「睡得好吗?」
    碰!
    她一惊又一震,就这样顶出去了。
    轻而易举地把门给顶破了......
    然而没有想像中的扑空倒地,她整张脸埋在毛茸茸的布料上,一瞧才发现是自己的兽皮衣,被洗乾净后吊掛在衣柜内......
    衣柜内?
    摇摇晃晃地转过头,那位美丽的精灵依旧是整洁的修女服,她正端着托盘,上头盛放麵包、蔬果与浓汤等,背后是被打开的衣柜门,里头可见空旷的长廊。
    再看看自己顶破的房门,里面是被收纳好的服装。
    「......」
    差点一口血咳出来。
    第一念头是推开这该死的修女逃出去,但想到昨天被牢牢控制的经歷,猎人果断放弃,自己现在的身体也做不出什么反抗,只得装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将身上的木屑拨掉,弱弱地说道:「你要做什么?」
    「凯特。」修女微笑。
    「咩?」
    「我是凯特。」
    语毕,不管对方有什么反应,修女毫无防备地背对猎人,将手中的餐点摆放在木桌上。
    部分木屑飘散在房间内,只剩下餐具碰撞发出的声音取代言语,尷尬的沉默笼罩在两人之间。
    自称凯特的精灵始终噙着微笑,不晓得有什么意图,一副自在的模样,反倒是看上去年纪较大的猎人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哪怕通往外面的衣柜门敞开,也不敢有任何动作。
    直到将托盘清空,凯特这才靠近对方,仰头直视那双映着不安的眼睛,一股花香蔓延到彼此之间。
    她很美,灰色的眼眸非常耀眼,可惜保守的修女服遮挡住了大部分风采,从猎人的视野来看只能窥视到脖子下若隐若现的锁骨,几缕金色发丝垂掛在颊边,她朱唇轻启:
    「我是凯特。」
    然后继续笑着凝视对方。
    ……
    ……
    猎人被盯得心里发寒。
    不过她也意识到了什么,试探着说道:
    「我叫、莱辛……」
    「请多指教,莱辛。」
    得到满意的答覆,凯特点点头,垫着小脚摸摸莱辛的头,那温柔中藏着的强硬让对方像洩了气的皮球一样,任由眼前比自己矮小、也看上去娇弱的少女拉到桌边,并顶着那副笑容慢吞吞地拿起叉子。
    ......老实说,餐点很好吃,但旁边站了一位始终笑着的精灵,这位小姐儘管不时的帮她擦擦嘴、将水果切块,却依然没有说一句话,那份压力让再好吃的东西都味同嚼蜡。
    诡异的氛围一直持续到用餐结束。
    莱辛吞下最后一口,虽然填饱了肚子,却没有满足感。撇了一眼身旁的精灵,有了刚才的经验后她试着想在说些什么,但凯特却在这时主动发话:「这里是公理教会。」
    同时一枚徽章被放在桌上,上头雕刻着悬浮于星空的天平,一头放着心脏、一头放着书本。在公理之神四字从凯特唇中发出后,散发出淡淡的微光,那是代表神明权责的力量,无法被偽造。
    一听到『公理教会』四个字,莱辛的脸色苍白,本想质疑,却在代表教会的徽章出现后瞬间炸毛,欲起身时被看似柔弱的修女搭着肩膀压回座位,了解到反抗无望,于是连忙辩解。
    「我没有做错事!公理之神的大人怎么会把我关起来?」
    话才刚说完,她想起对于公理之神的了解,话锋一转,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为什么教堂没有标志?」
    「为什么控制我进来这里?没有听说用这种方式抓人的!」
    「我只是羚羊聚落的猎人而已!」
    「而且!为什么还要做那种......那种事!」
    一想到昨晚发生的事情,她几乎是红着脸大喊出声,想要将这段时间下来的疑问与恐惧发洩出来,莱辛在质问后无力地摊在椅背上,一双眼却依然看着凯特,里头是浓浓的不解。
    确认并非一开始推测的邪教之后她有一瞬间感到放心,但审判罪恶的公理教会也不比邪教好到哪里去,其对于罪犯的惩罚手段经常流传在口耳之间,而自己现在可是被这个教会给......绑架了?
    修女的双手交叠在腿上,眼前之人的情绪发洩丝毫没有让她有任何变化,那温柔的笑容依旧,口中吐出的话语却让莱辛猛地一抖。
    「我是公理教会所属神职人员,长老──凯特?欺诈者。」
    「以公理之名宣告,将『猎人』莱辛关押于石语教堂,直至事由消灭。」
    眨了眨眼睛,少女纤细的手指抬起眼前女人的下顎,过了一会儿便顺势往后而去,将散落的发丝撩至耳后。
    与言语中的公式化不同,她美丽的容顏在此时多了一丝狡诈,比起温柔善良的天使,更像是策划野心的恶魔。
    「莱辛──我可爱的囚徒,你没有做错事。」
    温热的吻落在唇上。
    「但你真的什么都没做吗?」
    「你真的──无罪吗?」
    清脆的笑声回盪在房间,就如同她昨晚失去意识前听到的那样,既迷人,又无法忘怀。
    「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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