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对季长河而言,陆之辰和余笙拥吻的事实过于衝击,乃至于她回家之后仍恍恍惚惚,不时忆起某些画面。她漫不经心地煮饭烧菜,甚至连电铃响了、家门被推开了,都未察觉。
    一直以来,蓝耘下班回家,季长河若在,他只需按个电铃,她定会躂躂地跑去为他开门,并掛着甜甜的笑容对他说:「蓝耘,欢迎回家。」
    当晚却非如此。
    蓝耘最初以为她还未回家,但当他打开门,听见抽油烟机的声响,又闻到四溢的饭香,便知晓她在准备晚餐。
    ——会不会闹彆扭了?
    然而,他也清楚,季长河自幼很少使小性子,顶多负气时瘪个嘴。不过他转念又想,青春时期谁没有烦恼,也许她在新学校待的不开心。他欲询问她的状况,绕过餐桌走到她身后。
    「长河。」他低声叫了她,一手支上她右方的流理台。
    季长河正在切菜,且心不在焉,被他的出现吓得不轻。手一滑,刀锋一偏,拇指一块皮肉就被削了下来。小伤都是那样,刚开始不觉得疼,一会儿血汩汩流出,伤口变得热热辣辣,痛得要憋住泪水,才不至于哭出声,心里委委屈屈。
    他傻住一秒,迅即抽了纸巾按压她的伤口,可是血仍不断往外冒,整张纸都被染得猩红,瞧着甚是可怖。
    「你别动,我去拿医疗箱。」
    她点点头,眼眶有点红,双眸亦泛着泪光,看上去可怜兮兮。
    蓝耘内心着急,动作更急,一个个纸箱和橱柜被他相继翻开。他力气大,当下没控制好力道,屋里乒乒乓乓,外面若有人路过听见,约莫会以为屋内发生家暴事件。
    几分鐘过去,他终于找到医疗箱。季长河的指尖已从鑽心的疼,递进为麻而无感。血液倒有止住的跡象,仅剩零星血珠于揭开纸巾时渗出。
    「我帮你包扎,手伸出来。」
    他让她坐好,自己也跟着蹲下,轻轻托住她的手掌,开始消毒、上药、裹纱布。她愣是没哭,但眼睛是湿润的,清秀的眉时而轻蹙,受伤的左手更轻轻发颤。
    「没事了、没事了。」他语无伦次地安抚她,心脏跟着她皱起的表情揪紧。
    那一刀浅浅划在她身上,却狠狠割在他心里,他多想代替她受伤,不捨得她这么难受。
    上完药、包扎好,他对她说:「长河,你好好休息,别弄晚餐了。」
    她眨眨眼,「……都做一半了。」
    「听话,我来煮。」
    季长河多年前曾看过蓝耘下厨,可自从他们住在一起,製备三餐的事情,几乎由她一手包办,打扫和其他家务则由蓝耘负责。
    这个当下,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翻动炒锅,嫻熟地在适当时机拌入调料,她不明白他的厨艺如何在疏于练习的情形下生巧。
    蓝耘没敢告诉她,他夜半如果饿了,偶尔会从冰箱拿食材製作宵夜。那时间她多半已经熟睡,毫无知觉。隔天,她若发现冰箱东西少了,总认为是睡一觉糊涂了,不曾深究。
    半小时后,几盘色香味俱全的菜餚上桌。
    「来,吃饭。」
    「嗯。」
    他见她握着筷子,但迟迟没有下箸。
    「怎么不吃?」他问她,唇角向上微弯。
    季长河频频摇头,又赧于陈述理由。——难得由他负责烹飪,她想多看看几眼再嚐。
    「还是手太疼了,需要我亲手餵食?」
    他凑上前,她登时往后一退,心跳得厉害。她原想嗔怪地瞅他一眼,却在对上他含笑的俊容时,又匆匆别开目光,深怕被他瞧出任何端倪。她敛下的视线,碰巧落在他唇上,使她忆起早晨目睹的亲暱片段。这一瞬,她不经意将自己和他带入其中,耳尖立刻染上羞涩薄红。
    为了掩饰这份胡思乱想的心虚,她连忙夹了几样菜到他碗里。「该、该……吃饭了。」说话时,还不小心咬到舌头。
    蓝耘不明白她为何慌乱,只觉她一会轻轻蹙眉、一会若有所思的模样煞是有趣。
    「你别顾着帮我夹,自己多吃点。」
    那夜,他顾及她手指受伤,用完晚饭,连碗也不让她帮忙洗,直催促她早点盥洗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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