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从房间里钻出来,摸摸他的头:“舅舅,想开点,该给我买晚饭了。”
    “……”
    自从悠悠幼儿园放暑假之后,江淮易就住回了江家,用顾千月的话来说就是:让两个小孩互相照应。江淮易整天没精打采的,居然连这种话都没反驳他姐。
    一大一小相看两厌,吃完晚饭之后就各自回各自房间。悠悠去练钢琴,江淮易躺平刷手机。谢芷默的微博又更新了几回,几乎没有关于真人秀的,看来是真的有保密协定。只是两天前更新过一条机场照,已经从澳门飞回。
    全回来了。
    窗外雷声隆隆,乌云遮月,不多时就降下一场倾盆大雨。闪电劈断天幕,将房间一下照得通亮。悠悠尖叫着捂着耳朵,冲进江淮易的卧室里:“舅舅舅舅,打雷啦!”
    室内阒寂。
    一床被揉皱的被子里,高高瘦瘦的人影侧躺着,枕边放着一只屏幕暗寂的手机,半边脸埋在枕头里。
    悠悠蹑手蹑脚地走近,看着他微红的眼眶,小心地问:“舅舅你……也怕打雷吗?”
    江淮易没反应。
    蓝色的电光劈亮昏暗的房间,雷声又从云层深处轰隆隆地降下来。他背朝着满世界的电闪雷鸣,分外孤寂冷清。
    悠悠趴在他床边,稚嫩的小脸就凑在他面前:“没事的舅舅,有人陪就不会害怕了。你看我在这里,就不怕打雷啦。”
    他想嗤笑,嘴角一扯却无力地收回来,把脸埋得更深。悠悠看见他肩膀轻轻抽动了一下,不敢说话了。
    大雨刹那间占据了整座城市。
    不知过了多久,他枕边的手机亮起来。江淮易毫无反应,悠悠咬着唇看了很久,终于在第二个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忍不住推了推他:“舅舅,来电话了。”
    江淮易埋在枕头里,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理不睬。
    悠悠只好接起来。
    明笙听到她甜糯的娃娃音,说:“悠悠?让你小舅舅接电话。”
    为了挽回她舅舅的面子,悠悠撒了谎:“舅舅他……好像睡着了。”
    明笙:“睡得很熟吗?”
    “呃,这个……”悠悠踟蹰许久,小心地捂住麦克风,俯身在江淮易耳边道:“小舅妈的电话……”
    江淮易微微翻过一点身,露出一只眼睛斜睨她。
    明笙在电话里说:“算了。我等会儿再打。”
    “别别别别别!”悠悠气沉丹田,说,“他好像醒了!”
    下一秒,江淮易伸手把电话拿了过去:“喂。”
    极冷淡的一声。
    明笙仿佛置若罔闻,说:“刚睡醒?”
    他不吭声。
    明笙静静地说:“困的话就再睡一会儿吧,我先挂了。”
    气血一下上涌到嗓子眼。江淮易眉心皱在一块儿,喉咙像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干脆翻手把电话一按。悠悠飞速举起两只手作防御状:“舅舅!冷静!别砸手机!”
    另一边,明笙听着猝不及防的“嘟”声,莫名地看了眼手机,似乎不能相信。
    又哪里惹到这人了?
    江淮易把手机抛一边,翻身就睡。悠悠慢慢地把手收回来,犹犹豫豫地看着他,指着枕头上的一片湿润,呆呆地说:“舅舅,你在哭欸……”
    老师说男孩子都不会哭的。
    手机又亮了。
    悠悠拿起来,看见还是明笙的电话,这回不敢给他了。她接起来想回绝,明笙先一步,用毋庸置疑的口吻说:“把电话给他。”
    好吧,立场不坚定的悠悠小朋友默默把听筒放到江淮易的耳边。
    他没抗拒,听见她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生气了?”
    “……”
    “为什么生气?”
    沉默。
    喉结滚动了好几下,他嗓音有点哑:“你回来几天了。”
    这句话不是疑问句。明笙知道他心里有答案,但还是平静地回答:“刚回来。”
    “呵。”
    “没骗你。”她解释,“谢芷默工作结束得比我早,先回来陪她未婚夫。”
    “就你忙。”
    她不予置评。
    他冷笑:“你信不信我能让你现在就失业?”
    “江淮易。”她的声音终于严肃了些,“你在生什么气?就因为我一直没联系你?”
    “那边打电话很不方便。24小时纪实,每天都很累,而且也很无聊。我不知道能跟你说什么。叽叽喳喳跟你聊选手八卦吗?”
    明笙缓缓说:“我做不到。”
    他嘴角挂着一丝凉凉的笑:“随你。”
    安静半晌,明笙忽而无奈地笑了一声:“你怎么这么别扭呀?”
    江淮易又要挂电话了。
    她像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抢在这之前说:“别挂电话。”
    他真没动,不耐地听她继续说——“你出来。我们见一面,嗯?”
    江淮易:“哦。”
    风雨交加的天气,路况不好。明笙很少开车,遇到了几处施工维修路段,七绕八绕抵达江家,离约定时间已经晚了十几分钟。
    到他楼下,江淮易过了好一会儿才下楼。
    一件黑色背心,外面套一件运动外套,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露出锁骨和肩线。下面穿一条宽松的运动短裤,只到膝盖,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腿。
    从来没见他穿得这么随便过。
    明笙看着他撇着脸下楼,挑着下巴,步子迈得很不情愿。她下车,站在屋檐下等。
    下午刚从澳门回来,她穿的还是在那边的短裙,下飞机后才发现本地接连下了好几天雨,气温只有二十度出头。她露着一双长腿,凉鞋沾到一点地上的泥水,身子好像随时会被雨水冲垮似的,显得很单薄。
    彼此一个月没见,明笙端详了他一阵,说:“脸色怎么这么差。”
    作息日夜颠倒的人,眼眶青黑,还有些浮肿。
    他又臭着一张脸,懒得理她。
    明笙伸手想要摸一下,被他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她只好垂下手,说:“我看见许亦淑的朋友圈了。”
    原来因为这事才找他。肤浅的女人。
    江淮易不屑地斜她一眼。
    明笙深呼吸了一下,平心静气地说:“如果你觉得有必要的,其实我们也可以分……”
    后半句被他凛然瞪了回去,一副她敢说分手就吃了她的表情。
    ☆、第23章
    雨势渐渐小了些,路上偶尔有人经过,看见一对男女在檐下,彼此沉默相对。
    好像过了有一个世纪般漫长,他冰冷的表情终于有所触动,眸子往她身后飘,眉心越看越皱起。最后,终于按捺不住,一把拉着她胳膊往里拽了下。
    明笙如梦初醒般往后看了眼,是一个路过的中年男人。
    江淮易眼神像把刀子:“看毛看,劳资把你眼珠子挖出来信么?”
    那人撑着一把伞,连忙收回伞底下的视线,掩饰性地低骂了声神经病。
    江淮易往下瞥一眼。她今天这条裙子格外短,又是褶皱的设计,看上去分分钟会缩上去,露出臀部的曲线。
    明笙站了这么久,腿已经冷到麻木,下意识交错了一下。两条白皙的长腿互相蹭一下,弹性很好的皮肤轻轻动了几下,奶油果冻一样的触感。
    江淮易把手和视线一起不自然地收回去。
    明笙轻笑一声,握住了他的手。
    她指尖冰凉,他掌心却热烘烘的,像个暖炉。
    明笙轻抚了下,确认他不会动,才把另一只手里攥着的盒子打开。江淮易一直别着脸,听见她的动静也不肯松动,好像全无好奇心。
    她便就着这个姿势,把什么东西滑入他耳垂。
    凉凉的金属感。江淮易耳尖条件反射地一动,摸上去:“什么东西。”
    “耳钉。”明笙小心地帮他戴好,说,“给你带的礼物。”
    她垂眸留意他的手指,那枚尾戒还在。他不知为何喜欢戴在无名指上,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但是和耳钉很搭,银蓝,桀骜又璀璨的颜色。
    江淮易终于肯回头看她一眼,说:“就一个?”
    “嗯。”
    “你买东西怎么那么喜欢买一个。”他语气不满,埋怨地看她一眼。
    明笙淡笑:“喜欢买独一无二的东西。”
    他瞟着眼抿住了唇。
    明笙把空盒子放进他手心里,握住。再想退回来的时候,江淮易食指勾住了她的手。他的手指很修长,掌心能轻易包住她的手,握着一只小盒子,还能勾勾缠缠地不让她把手伸回去。
    十根手指勾勾绕绕地缠了一会儿,明笙的指尖都有些发烫。江淮易视线上扬,漫不经心地看着一盏路灯,昂着下巴轻声说:“抱我啊。”还要他教。
    她愣了一下没反应。江淮易不耐地说:“不抱算了。”便要往里走。
    转身刚走两步,明笙带住他的手。
    江淮易返身,静候她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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