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用餐之后,金泰和金漪就跟着父亲离开,临走之前慎重地再次道歉和道谢。
    「苍羽大人,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谢谢你救了我们。」
    兄妹俩对苍羽鞠躬认错,让她所有的怨气都烟消云散,笑着摸了摸两人的头,
    「不能再有下次了,知道吗?」
    说完,她郑重地提醒道,
    「还有,我现在是璇暉大人,在外面别叫错了喔。」
    连同父亲金鑫在内,三人拼命点头,一再向她做出保证,这才离开了别院,前往金鑫暂住的地方。
    送罢他们到门口才折返的苍羽,发现赤焰等人已经在茶室等候。
    才一踏进茶室,赤焰就开口说道
    「从刚才的情况看来,应该没有人怀疑你们的身份。所幸智圣也会有纹章,否则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纹上刺青。」
    说着,苍羽捲起袖子,让手上的纹章显露出来。
    「智圣的纹章其实顏色比较浅,可是没得比较也就没人知道吧。」
    话虽如此,赤焰还是为了慎重起见,如此说道,
    「小心驶得万年船,你们还是尽量一起行动比较好。就算孩子们不小心叫错了,也比较容易随机应变。」
    苍羽和璇暉对望了一眼,默契十足地同时点了点头……
    在大家各自回房休息时,苍羽拉住正打算进房休息的璇暉,低声说道,
    「我有话跟你说。」
    早就料到她一定有一肚子的牢骚要发,璇暉微笑着说道,
    「进来吧。」
    果然,璇暉才一关上门,苍羽就开始埋怨道,
    「你现在既然是在扮演我,可不可以不要笑得那么温柔啊。」
    对于她在乎的竟然是这一点,璇暉啼笑皆非地回答,
    「难道要我横眉竖眼的吗?这样对你的形象也不太好吧?」
    明知说不过他,但是苍羽却无法忍住不说,更何况她的不满又何止这一点?
    看到璇暉那样气定神间的笑容,她别过头嘀咕道,
    「谁会随身带着别人剪掉的长发啊?而且,你干嘛还把它编成假发?」
    说到一半,她还是下意识朝璇暉瞄过去。
    在拿出长发的时候,璇暉就有心理准备她一定追问,从容不迫地回答,
    「那么漂亮的苍七蓝长发可是很珍贵的,况且带在身边也没有多困难,就一个布袋而已。」
    可是那是女生的头发啊!
    在心里如此吶喊的苍羽微微地红了脸。
    为了掩饰自己的难为情,她故意板着脸说道,
    「根本不用这么麻烦,你可以像改变眼珠的顏色一样,调配药剂就可以了啊。我的头发和眼珠也是这样改变顏色的,不是吗?」
    璇暉忍不住摇头叹气,
    「我的大小姐,你知不知道,把你的头发都染成紫丁香色不难,只要一种药剂。可是要把我的紫色长发染成苍七蓝,难度也太高了吧?要调七个顏色就够呛的了,再加上我这个长度,那是要用多少分量的药剂啊?」
    知道他说的很有道理,苍羽却还是不死心地继续挑毛病。
    「就说你没事干嘛要把头发留得这么长?」
    「为了许愿。」
    没料到他会一板正经地立刻回答,苍羽反而愣了一下。
    随即,好奇心涌上心头的她望着璇暉问道,
    「许愿?许什么愿?」
    怎么知道,璇暉竟然神秘兮兮地一笑,反问道,
    「你不知道吗?」
    觉得自己被当成傻瓜,苍羽嚥不下这口气似地骂道,
    「废话!就是不知道才要问你啊。」
    璇暉也不再卖关子,这次倒是直接说出答案。
    「当然是要当上五行智圣了。」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也很了解彼此,对于这件事苍羽自然是知道的。
    可是苍羽始终无法理解,也没想到他还因此用蓄长发来许愿。
    「璇暉,从以前我就想问你了,为什么一定要把目标订得这么高啊?」
    璇暉没有马上回答,只是默默地凝视着苍羽好一会儿。发现他的笑容竟然带着一丝无奈和落寞,苍羽的心竟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
    「为了我喜欢的人。」
    这个出乎意料地回答让她深感惊讶,连忙追问道,
    「你竟然有喜欢的人!是谁?我应该认识吧?」
    璇暉依旧保持着微笑,却没有准备说出答案,
    「时候到了,你自然会知道。」
    显然对于他的反应十分不满,苍羽不甘心地说道,
    「可是我从来没见你和哪个女孩特别要好啊?」
    苍羽开始低头沉思,细数和璇暉较有接触几名女子的名字。
    此举让璇暉哭笑不得。
    一向聪明机灵的青龙武圣,居然完全没有注意到。
    那个和璇暉最要好的女子,不就是苍羽自己吗?
    完全不知道璇暉心中的想法,苍羽眼神认真地说道。
    「不过璇暉,能当上青龙智圣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还有什么女生是你配不上的啊。」
    璇暉在心中暗自回答,配不上青龙武圣啊。
    但是这句话却始终没有说出口,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就算是这样,我至少也要当上双行智圣才行吧。」
    虽然这个目标算是比五行智圣低很多了,但是至今似乎也没人达到吧?
    苍羽实在无法明白璇暉究竟为何如此坚持,苦口婆心地劝道,
    「你怎么这么固执啊?难道不怕对方等不到你,跑去嫁给别人吗?」
    看着眼前对他晓以大义的苍羽,璇暉不禁失笑了。
    「你笑什么啊?」
    苍羽压根儿不明白自己的话究竟有什么好笑。
    「没……没什么。」
    他笑得泪水都飆了出来。
    是啊,对方是有说过要嫁给桃子啦。
    况且除了他,坦白说大概也没人敢爱上苍羽吧……
    *
    发完牢骚,苍羽回到自己的房间的时候已经夜幕低垂。
    然而躺在床上过了许久,她还是辗转难眠。
    由于刚才提到了许愿,苍羽的脑海中浮现了第一次听到璇暉誓言要当五行智圣的情景……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所发生的事。
    明明是武士馆晋级考试,苍羽却在考试名单上找不到璇暉的名字,甚至找遍了角力场也没看到他的人影。
    无法离开考场的苍羽唯有等到考完之后,才三步并两步地往璇暉的住所跑去。
    「璇暉!你没事吧?」
    没想到她一推开门,就看见璇暉悠闲地坐在那儿独自品茶。
    「你竟然在这里喝茶?」
    苍羽无法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望着他,像是看到了甚么奇特的光景似的。
    对于她的疑问和惊讶,璇暉依旧露出那副悠然自得的笑容,
    「小羽,看你满头大汗的,坐下来喝杯茶吧。」
    他熟练地为苍羽倒了一杯茶,阵阵幽香在空气中散开。
    然而,苍羽哪有间情逸致品茶啊?
    她快步走到璇暉面前,扬起眉问道,
    「你为什么没有去参加武士馆的晋级考试?你不上高段了吗?」
    璇暉却以稀松平常的语气回答道,
    「我已经考上智士院的高段了。」
    「你说什么?」
    苍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什么时候去考的?为甚么没有和我商量?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当上兽灵武士,然后结伴到处猎兽灵的吗?」
    璇暉放下手中的茶杯,虽然苍羽没有看漏在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悲伤,他却随即微笑着对她说道,
    「就算当智士,我还是可以跟你一起猎兽灵啊。」
    「那不一样!」
    见她如此激动,璇暉站了起身,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她。
    苍羽记得很清楚,璇暉当时脸上的成熟表情完全不像一名十五岁的少年。
    彷彿歷经沧桑,他的眼神蒙上一抹哀戚,让被他注视的苍羽感觉到自己的心都揪了起来。
    璇暉想要开口,却又痛苦地紧抿着嘴。
    两人就这样四目相望了好一会儿,他像是整理好心情之后才感伤地低声说道,
    「你也很清楚,以我的体质,充其量只能成为一个普通的兽灵武士。」
    若论聪明才智,璇暉绝对是顶尖人才,但是一提到体力和身体状况,苍羽就无法反驳。
    在一起战斗时,他光是要跟上苍羽的速度就耗尽力气。
    苍羽的沉默印证了他的说法,璇暉眼中的哀伤更加深刻,却还是选择贯彻自己的信念。
    「既然这样,倒不如好好运用我的头脑,成为最顶尖的智士。」
    「可是……」
    儘管被说服,但苍羽就是不愿和他分道扬鑣,正想要说些甚么来挽回,然而璇暉却打断她的话,
    「小羽,我的目标可是五行智圣喔,既然要当,就一定要当最好的。」
    说这句话时,璇暉第一次露出好胜自信的表情,苍羽一辈子也忘不了。
    他不再被苍羽拉着到处跑,无论何时都顺从她的意见,就算露出伤脑筋的表情,也会一直陪着苍羽。
    那是两人第一次踏上不同的未来,选择了分岔的道路。
    一开始的时候,苍羽觉得遭到璇暉的背叛,对他不理不睬。但是璇暉却耐心十足,每天从智士院回来就往苍家跑,并和以往一样陪着苍羽上天下地,虽然总是气喘吁吁就是了。
    足足一整年,两人的关係才终于修復到以往的程度。
    往事渐渐被苍羽此刻的感受所取代,她在心底默默地想着,
    「璇暉有了喜欢的人了吗?一定是个漂亮又温柔的人吧?」
    她下意识地紧紧拉着被子,喃喃自语道,
    「一定是个和我完全相反的人……」
    一想到璇暉的心中有了别人比自己更加重要,苍羽竟然无法入眠……
    然而她又怎么知道,在隔壁房里的璇暉也同样辗转难眠呢?
    只不过,璇暉回想起的往事,和苍羽并不相同。
    在他的回忆之中,最有分量的莫过于前任青龙武圣苍玥倒下之后的那几天。
    苍羽在决定要继承父亲的衣钵的时候,只有十八岁。
    犹记得在父亲葬礼的第二晚仪式结束之后,苍羽就偷偷溜了出来,独自来到璇暉的住所。
    听到外面有熟悉的声音轻轻呼唤他,还未入眠的璇暉推开窗户,就看到苍羽站在楼下。
    他一时情急竟然稍稍提高了声量问道,
    「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自己一个人跑来?」
    苍羽没有回答,一纵身跃进了璇暉位于二楼的房间。
    璇暉这才注意到被人撞见大概会传出间话,赶忙关上了窗。
    转身一看,璇暉清楚看见苍羽的双眼还红红。
    毕竟这几天都在哭啊。
    璇暉一想到这点,疼惜的心情自然而然地浮上心头。
    「璇暉,我想成为青龙武圣。」
    苍羽劈头就是这句话,让原本要上前安慰她的璇暉愣在原地。
    虽然早就猜到她会这么做,璇暉却没想到竟然会来得这么快。
    「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璇暉连想都不用想,立即点头。
    「那是当然的。」
    听到他这么说,苍羽那双佈满血丝的眼睛流露出自信,
    「有你在我身边,一定会成功的。」
    这是多么顶级的赞美啊。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璇暉措手不及。
    才一说完话,苍羽就从怀中掏出银色匕首,让璇暉大惊失色,
    「你要做什么?」
    苍羽没有回答,直接拉起束成马尾的长发,毫不留情地用匕首将青丝斩断!
    「小羽!」
    来不及阻止的璇暉惊慌地叫道,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苍羽将那把稀有的苍七蓝长发捧在手中。
    「我绝对不会让别人说,一个女孩子当什么青龙武圣。」
    她脸色刚毅的神情让璇暉觉得十分耀眼。
    「如果女孩子的身份会成为我的障碍,我寧愿捨弃!」
    才一说完,一直强行忍住的情绪瞬间爆发,她的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不想在人前示弱,苍羽连忙伸手拭去泪水。
    她悲伤的表情深深烙印在璇暉的心中,让他终于克制不了自己,心疼地一把将苍羽紧紧拥入怀中。
    「我不会让别人那么说的,所以你什么都不需要捨弃。我一定会帮你当上青龙武圣,」
    他将苍羽拥得更紧,彷彿要将对方纳入自己的身体一样。
    「就算赔上我这条命也没关係。」
    泪水更加无法停下来的苍羽情不自禁地用力抱住璇暉,声音嘶哑地说道,
    「我不要你赔上性命,我要你永远陪在我身边。」
    对璇暉而言,这几乎是一辈子的承诺,一生的约定。
    儘管苍羽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大概并没有抱着儿女私情的念头,但是璇暉却将一切当成宝贝一样,深藏在心底……
    璇暉低下头,轻抚垂在胸前的苍七蓝长发,温柔地自言自语道,
    「你当上青龙武圣已经八年了,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终身大事。在你的心中,难道我只是你的青杉之友,生死之交吗?」
    他继续顺了顺长发,幽幽地说道,
    「我们明明靠得这么近,你却看不见我的真心吗?」
    他的叹息像是一阵吹过的微风,转眼间便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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