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别提那两个长得漂亮过头的女人了。
    他都没有马上把陆西泽逮回来盘问,陆西泽居然还敢来质问他?
    薛舒扬说:“如果是我做的,我不会否认。”他冷笑一声,“但如果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对于这种学不乖的家伙,就该把他弄到床上去做得他下不了床!
    陆西泽感受到薛舒扬的怒火,不由愣了愣。难道不是薛舒扬做的?可如果不是薛舒扬,那又会是谁?谁会对苏小眉下手?以苏小眉那脾气,肯定不会得罪人的——更不会得罪修炼之人!
    陆西泽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怀疑是对的。
    薛舒扬只是在狡辩而已。
    陆西泽说:“是你给小眉下的药吧?你中午见我和小眉走得近,回头就对她下手——不,可能你当时就下手了!”只是药力到他们回到会场之后才发作而已。
    薛舒扬耐心听完陆西泽的话,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里炸开了。
    从小到大薛舒扬都没在意过什么东西,甚至没在意过什么人。即使对病弱的门主,他也是感激和怜悯居多,毕竟门主曾经救过他一命,还让他有机会为父母报仇。为了报答这份恩情,他决定潜入陆家,伺机寻找门主所需要的救命丹方。
    可是也仅此而已。
    薛舒扬偶尔也会觉得困惑。看到门主躺在病榻上时,他心里会闪过一种莫名的怜惜之意,可回过头来一看,又觉得心里平静无波。偶尔薛舒扬会做梦,梦见有个人躺在病榻之上,气息奄奄,朝不保夕。每到那个时候,一种钻心的痛楚就会涌上他心头。然而当他快步上前,看清那人的脸庞之后,心中那种痛楚和焦灼的感觉却霎时间冷却下去。
    有的时候薛舒扬莫名地觉得自己梦见的那人也许不是“门主”。
    梦里的那人应该是另一个人。
    他不记得对方的模样,不记得对方的身份,更不记得自己与对方是什么关系。可是只要看到那张病榻,看到看个平躺着的身影,他就会忍不住像古时的战将那样单膝跪下,仿佛恨不得时时刻刻为对方献出自己的忠诚。
    如果这种深埋在心底的感情是对“门主”产生的话,为什么他在看清“门主”的脸之后会觉得不对?以前他还想告诉自己梦里的一切是毫无逻辑可言的,可在最近那样的割裂感却越来越严重——他甚至在梦里霍然起身,想把躺在病榻上的“门主”推开,质问他到底把人藏到哪里去了。
    这样的感觉在他从陆西泽身上“采补”之后变得越来越强烈。
    薛舒扬已经在“门主”面前明确表示要保住陆家。
    既然他发现自己有点喜欢陆西泽,自然不可能让“陆家灭门”这种永远不可能挽回的裂痕出现在他们之间。没想到在他为彼此的未来做打算时,陆西泽居然敢为了别的女人这样质问他!
    在陆西泽心里他就是这样的人?
    他会为了平息怒火去对普通人下手?
    就算他心里再生气,也从来没有动过这种念头。他真要想做什么,也只会想把陆西泽狠狠地教训一顿,让他再也不敢出去拈花惹草!而在陆西泽看来,他就是这么卑鄙下作,为了心里的一点不满对个毫无还手之力的俗世中人下毒手!
    薛舒扬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的语气满是森寒:“陆西泽。”
    薛舒扬的语气让陆西泽怔在原地。
    陆西泽不是蠢人,话说到这里他已经发现不对。
    如果薛舒扬是为了警告他的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拒不承认。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冤枉薛舒扬了,这事不是薛舒扬做的。
    陆西泽心突突直跳。
    也许他踩进别人的陷阱里,被别人挑拨离间了。
    不过,这一脚踩得还不算深。也许对方根本没想到他会直接质问薛舒扬吧?如果他没有打电话,而是直接把事情算在薛舒扬头上,心里肯定恨透薛舒扬——
    第163章 收服双面医生(十三)
    陆西泽知道自己冤枉了薛舒扬。
    虽然这事和薛舒扬脱不了关系,但薛舒扬确实没做。陆西泽沉默半饷,才开口说:“对不起,我今晚再去找您。”目前他没有惹恼薛舒扬的底气。听薛舒扬的声音,薛舒扬肯定生气了。
    惹怒薛舒扬并不是明智决定。
    既然对方都忌惮到这样来离间他和薛舒扬,说明对方也没有把握完全掌控薛舒扬——要不然的话不会这么沉不住气。要是可以的话,把薛舒扬拉倒陆家这边才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他可能没办法做到。
    见薛舒扬不说话,陆西泽再次闷声说:“对不起。”
    薛舒扬听到陆西泽软声道歉,火气却没消。不管是谁,无缘无故被人这么冤枉都不会高兴,更何况他本来就不是脾气多好的人。他冷笑说:“看来那个女孩在你心里的分量还真重,让你脑袋都糊涂了,居然跑来质问我。就算真的是我做的,你又打算怎么做?”
    陆西泽也觉得自己这么做实在是糊涂了。
    就算薛舒扬知道他的态度,知道他绝对不会容忍自己身边的人受到伤害——就算薛舒扬都知道,那又怎么样呢?难道薛舒扬知道了就会改?难道薛舒扬知道了就会在意?如果薛舒扬真的只当他是炉鼎,肯定只会变本加厉——谁会在意炉鼎的想法?
    陆西泽脑袋里转过一个个念头,最后选择示弱:“我……我也不知道。”
    薛舒扬说:“你不知道就敢这么做?”
    陆西泽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他顿了顿,理清自己的思路,“我就是觉得让你知道我在意身边的人,你就不会对他们动手。这个想法很愚蠢对吧,如果真的是你做的,你怎么可能会在意我怎么想……对不起,下次我不会再随便质问你了。”
    听着陆西泽的话,薛舒扬顿了顿。不知为什么,陆西泽的语气让他有点难受,也有点心疼。他见过陆西泽在别人面前的模样,陆西泽总是笑得那么开心,和别人聊起天来从不冷场,仿佛天生就能左右逢源。看见过那样神采飞扬的少年,再想想陆西泽在自己面前的乖巧隐忍,薛舒扬心中一软。
    比起陆西泽这情绪低落的声音,薛舒扬倒更喜欢陆西泽一开始质问自己的坚定和愤怒。
    要是陆西泽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再也不会当面质问他,有怀疑也只放在心里,对他有了愤怒和厌恶也永远不让他知道——他真的想那样吗?他真的想陆西泽在心里判定他的死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有怒火就直接朝他发出来、把自己想要的或者不想要的都直接告诉他?
    薛舒扬满腔怒意霎时消散。
    薛舒扬说:“晚上再说。”
    陆西泽一顿,语气带上几分小心翼翼:“那我先挂了?”
    薛舒扬的心脏又是微微一抽。连他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为陆西泽的小心感到难受,好像他们之间不应该是这样的。他说:“行。”说完他主动切断了通话。在耳边寂静下来之后,薛舒扬眼底掠过一丝冷意。
    听陆西泽的意思,是陆西泽身边的苏小眉出了事。而且出事的方式很特别,特别到让陆西泽直接怀疑到他头上来。如果是巧合就算了,但若是有心人的算计的话,那这件事就必须好好查一查了。
    薛舒扬一点都不喜欢被人构陷。
    *
    苏小眉清醒过来。
    见陆西泽面色有些沉郁,苏小眉转开话题:“比赛呢?”
    叶昊天开口说:“他弃权了。”
    陆西泽看了叶昊天一眼。
    叶昊天那叫一个气啊,他都做出来了,还不许人说实话吗?他冷哼一声:“你看看你回去怎么跟老师交待,老师可是盼着我们拿个奖回去呢。”
    陆西泽说:“没想到组长面上不在意,心里其实还挺上心的。这不是我们第一次杀入决赛嘛,就当累积经验了。组长真要想拿冠军,明年再来就好。”他坐到苏小眉身边,询问苏小眉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苏小眉知道陆西泽为自己放弃了比赛,心里有点难受。她说:“我没事的,上次你提醒我,我还当你是开玩笑呢,没想到是真的。以后我自己会多注意点,不会再出这样的事。”
    陆西泽愧疚地说:“可能是我连累了你。”
    苏小眉沉默片刻,开口说:“不是你的责任,”她的目光坚定又清亮,“和你交朋友是我自己的决定。在我们成为好朋友之前,我已经知道你家里很不简单,身边也永远带着一堆麻烦。但是我还是想和你继续做朋友——所以就算出了事,也是我自己愿意的。”
    苏小眉父母离异,自己跟着母亲过,家里很穷,母亲爱酗酒,还爱赌博,欠下一大笔债务。
    长了一张好脸,对苏小眉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她母亲那些相好总是色眯眯地盯着她看。
    于是在上初中之后,她就住到了学校。
    别人都夸她安静、文雅,一看就教养良好,事实上她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肮脏不堪的环境之中。
    正是因为见过太多的黑暗,她才这么坚定地与那一切划清关系。周围的人越粗俗,她越要文明;周围的人越是浑浑噩噩,她越要坚定信念。她的朋友不多,因为她害怕自己还没有学着好好站稳,就开始去依赖别人。以前她暗恋叶昊天,因为叶昊天曾经不经意地出手将她从几个流氓手里解救出来——叶昊天随手的施与,让她在绝望之中看到了一丝光亮。
    可是陆西泽不一样。
    和陆西泽在一起,她总觉得生活下一刻就会豁然明亮。
    就连和陆西泽交朋友后带来了种种流言蜚语,听起来都那么有趣。她问心无愧,所以自在又欢愉。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坚定不移地做自己要做的事——不追求完美,只追求不会后悔。这些话陆西泽从来没有说过,可苏小眉却从陆西泽身上学到了。
    以前她就是太苛求自己,恨不得自己哪一方面都是最好的。
    可是人怎么可能做什么都做到最好?
    那样实在太累了。
    苏小眉笑眯眯地说:“听说有很多人因为你和我走得很近,一直想找人打你一顿呢,你是不是也要和我绝交?”这可不是玩笑话,苏小眉好歹是个校花,爱慕者还是非常多的。这段时间苏小眉和陆西泽越走越近,瞧陆西泽不顺眼的人确实越来越多,只是忌惮于陆西泽的背景才不敢动手——但难免也有一些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叫人来“警告”陆西泽的傻货啊!
    陆西泽想想自己这段时间确实感受到不少满含敌意的目光,也笑了起来。他说:“你这么说也有道理。”
    一行人踏上回程。
    回到学校,陆西泽把苏小眉送回宿舍楼下,才让宋言将自己送到薛舒扬那边。已经是傍晚了,天边有着淡淡的霞光,云朵晕开一片淡红。陆西泽看了看,发现薛舒扬不在,索性叫宋言将自己带到炼丹房。他让宋言离开,自己在炼丹房捣腾起来。
    丹药的炼制要专心,陆西泽失败了两次,才堪堪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上面。
    淡淡的药箱弥漫在炼丹房内,令陆西泽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明明他接触炼药术的时间不久,却莫名地觉得一切都那么熟悉,每一种药草都像是有灵性似的,没等他去看丹方就已经主动把用量“告诉”他。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天赋?陆西泽炼制出了两轮成品,整个人都专注起来,凝神开始进一步的尝试,连薛舒扬回来了都不知道。
    薛舒扬推开门时,看见了坐在灯下的陆西泽。这家伙似乎打定主意要一直坐着轮椅,这会儿都没把它扔开。陆西泽看起来专心无比,目光完全胶着在药材上面,灯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投下了淡淡的阴影。
    什么时候开始,这位纨绔少爷开始有了这样认真的一面?
    薛舒扬想到自己查明的事,心脏蓦然一缩。是因为察觉了陆家的处境已经危险无比吧?不仅其他家族虎视眈眈,家族之中也不乏内贼,外面的人想把陆家从仙灵山赶出去,家里的人想把陆建安从家主的位置扯下去,还有人在暗处想要将陆家灭门。就连去闭关的陆母都被找了回来,可见陆西泽和陆建安已经察觉不对。
    陆西泽会有这么大的转变,是因为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骄横跋扈的资本了吧?
    陆西泽到底查到了多少?
    薛舒扬目光顿了顿。看来门主那边已经打定主意要用陆家来血祭,所以在他提出要保陆家之后,居然使出这样的离间计,想要离间他和陆西泽之间的感情。可惜的是,目前他们并没有多少感情可以离间。即使他发现自己喜欢上了陆西泽,也从来不曾告诉陆西泽——
    所以陆西泽就算心里担忧、心里难过、心里愤怒,也不会对他说。被提出要他当“炉鼎”,他也咬牙接受,只提出“我要学炼药术”的要求。陆西泽应该是觉得让陆家过于依靠他这个外来的炼药师,等于把性命都交付给外人吧?
    如果是在不久之前,他也确实不会在意陆家的存亡。将来哪一天陆家遭遇灭顶之灾,他也只会袖手旁观——顶多只将陆西泽捞出来。
    所以陆西泽说,他要学炼药术。
    陆西泽也确实学得很认真。
    薛舒扬走了过去,把陆西泽从轮椅上抱了起来。
    陆西泽正集中注意力等待新丹药出炉,骤然被人抱入怀中,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等意识到抱着自己的人是谁之后,陆西泽又乖顺下来。他转过头,伸手环住薛舒扬的脖子,仰头看着薛舒扬的那冷峻的侧脸,却不其然地对上了薛舒扬幽邃的眼睛。
    陆西泽懵了懵,才说:“你回来了。”
    薛舒扬将陆西泽抱进休息室,说:“你这样太勉强了。”就算是灵力比陆西泽强大十倍的炼药师,也经不起这么高强度的练习。薛舒扬低头吻陆西泽的额头,尝到了细汗的味道。他缓声劝慰,“不要着急,我会的都会教给你。”
    陆西泽一顿,乖顺地把脑袋埋进薛舒扬怀里。
    就是这样的吧,在那个“梦境”里薛舒扬就是这样把“他”推进深渊。
    就是这样一点点把剑刺入“他”的心脏。
    让“他”流血又流泪。
    这一次,他不会再上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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