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护卫都是筑基七八层的修为,眼见自家小主人手上,当然要履行自己的职责。谁知他们身后的琵琶双弹一响,四人的肢体都僵硬下来,木然而不能移动。
    那一直被他们看做毫无反抗之力的美人淡漠道:“我都说过了要按规矩来……单打独斗就是单打独斗,四位做什么要平白插手呢?”
    其中一个护卫连连挣动了几下都毫无结果,只好急促道:“快放开我们,你可知道你道侣伤的是何人?碧波城刘家你也敢惹?你这么嚣张,只怕没法全须全尾的出碧波城的城门。”
    容雪淮哑然失笑,叹息道:“难道你们又知道我是谁了?罢了,相逢即是有缘,你们不要着急替你们少爷找场子了,还是安安静静的,让我来请你们听一支曲子……”
    “不要听!”护卫之一突然反应过来:“她是海棠花君的手下,那个‘抱月琵琶愁断肠’!只要听了她的曲子,就必然会愁肠尽断而死!”
    没料到这护卫年纪轻轻竟能说出这种话来,容雪淮有点讶异的挑了挑眉:“海棠的手下?原来你们当年是这样传我的……卿卿,罢手吧,你若再打,这人就看不出什么形状了。”
    原来温折一路打到上风,索性收回了明泓秋水,改用妖力拳拳到肉的殴打。这青年娇生惯养,细皮嫩肉,哪里挨过这样一顿劈头盖脸的狠揍?没几下就被打的连连哀叫。
    在容雪淮叫住他之前,温折已经凶狠的给他的脸上来了好一顿直拳,直打的对方眼眶乌青,脸颊肿胀。这还不算,温折还口气恶狠狠道:“道歉,给他道歉,给我道歉!”
    “我错了,我错了!”青年大叫起来:“别打了,别打了——我调戏她给她道歉就算了,你打我一顿,我还要给你道歉?”
    温折的表情看上去仿佛恨不得直接扑上去掐死这青年,他又让对方吃了一记拳头,没好气道:“你知道你打扰了什么?反正你不用知道,认错就对了!”
    “哎呦,行,行,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打扰你们,我不该调戏美人……别打了啊!她都让你停手了!”
    温折恨恨的踹了此人最后一脚:“美人也是你能叫的?”连我都只敢在心里想想!
    容雪淮顶着四个护卫要烧灼起来的警惕目光缓步走到青年面前,温声道:“我还是要纠正一点,那些人丧命不是因为听了我的曲子,而是因为中了我下的毒。就像这样……”
    那青年突然跳了起来,如同被调戏的良家妇女一样惊叫起来,看也不看脚下的路,没两下就走到画舫边缘,扑通一声跌进水里去了。
    四个护卫俱是目呲欲裂,纷纷惊叫起来:“你对少爷做了什么?”“就算是海棠花君的手下也不能如此放肆!”“你竟然敢!”
    “你们五人身上没什么杀人后的血气,所以这药没什么杀伤力,只是能致幻罢了。你家少爷原本想对我做什么,如今自己就在幻想里经历什么。”
    容雪淮走了几步,揽住温折的肩膀,又补充道:“另外,我是芙蓉榭的人,和海棠郡无关。今日我的道侣打了你们少爷,你们可以尽管去找芙蓉榭主讨个说法。唔,对了,还请回去转告你们家主,你们这少爷的举动我还是会派人来看的,若是他将来还如今日一般为祸一方……那倒是要对不住了。”
    那倾国倾城的美人对着肝胆俱裂的四人嫣然一笑,就携着那清秀温润的少年飞身远去。四人渐渐能够艰难的移动,当即就抽出手来笨拙的去捞落水的青年。
    其中一人打捞时明显不在状态,被身边的护卫狠狠打了一记:“想什么呢?”
    “刚刚那个女人,我是说,那位连名字也不要提的花君的手下。”这护卫有些迟疑道:“我怎么看她好像是比她道侣高上整整一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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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折被容雪淮带着走了几步,脸上的表情还是有点不高兴,容雪淮笑着看了他一眼,只听温折闷闷的抱怨道:“没打痛快。”
    容雪淮轻笑着弹了温折的额头一下:“是没打痛快,还是心里不痛快?今日的卿卿打起人来这般豪放,已经让我刮目相看了。”
    温折不说话了,只是偶尔动作幅度颇大的“偷看”容雪淮一眼,每看一次就脸红一次,但却依然坚持不懈的侧头去看。
    “真是。”容雪淮无奈的低笑了一声,带着温折在一处小亭里歇下脚步,动作轻柔而仔细的挑出温折的一缕长发:“就是一直在想这件事,对不对?”
    温折笑了。他并不开口,只是抬手去捉容雪淮的袖子。
    两缕颜色略有差别的柔滑青丝被单独挑出,打了个简单的同心共意结,容雪淮提起指尖想把这两缕发丝斩断,想了想又放下了手。
    “就先如此吧。”
    他们牵着手,在吹面不寒的杨柳春风中慢慢的走。
    两个人的发丝牵系在一起,仿佛心意也被无形的红线相连,说不出的情意绵绵,让人远远一眼就可知道他们的关系。
    “今日过后,你还想去哪里呢?”容雪淮和缓的问道。
    “我要去哪里,您就会陪我一起去吗?”
    容雪淮笑了:“那是自然。”
    温折仔细的想了想,敲定了最后的选择:“那我们先去和大哥沈姊他们交代一番,然后还是回映日域吧,我有点想回去了。如果我再想出来,您也不会阻拦的,是吗?”
    “我不阻拦,若是可能,我还会和你一同出去。”容雪淮眼中尽是一派温柔:“只要你想,只要你需要。”
    “那么我们就回映日域。”容雪淮感叹道:“若是从前,我一定会这样说,但是现在,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
    温折奇道:“那您要怎么说?”
    “我们回家。”
    容雪淮手上一使力,将温折拉进自己的怀里,然后低下头,在温折的发顶轻轻吻了吻。
    有你之前,那是一个地域的名字。
    有你之后,那里是家。
    第四卷 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第58章 二垒
    温折回去后分别告知了齐氏兄弟、沈徵、裴阡陌了自己要回去的事情。
    沈徵的反应是最平常的一个,只是回复他:“若有事情,就和我说。”,但温折知道对于沈徵来讲,这种许诺是何等的认真。
    齐氏兄弟亲眼见过了菡萏花君,之前又重新跟温折谈了一次,终于不用夜夜担心某一天就收到温折的骸骨。虽然十分不舍也有惦念,但也总算恢复为正常的程度,真是可喜可贺。
    只有裴阡陌,简直像是被欺负一样要哭出来了,他牵着温折的衣角可怜巴巴道:“你不能再晚回去一些吗?哪怕就晚回去一天?”
    温折对于这种情况也十分无奈:裴阡陌对他如此重视的原因主要在于若是温折不在,他基本上就消失了所有存在感。沈徵倒是能看到他,可是沈徵本来就性格单调,就是和温折在一起时也多半要温折引起话题。
    有关裴阡陌体质的问题比较棘手,温折思前想后,还是把这个烫手山芋交给了花君处理。
    容雪淮见闻广博,当然知道山鬼一族。他下楼打量了裴阡陌一眼,不到一炷香时间就给出了结论和相应的处理方案:“你体内山鬼一族的血脉异常浓厚,大约是出现了返祖情况。不过成人虽然不易发现你,但孩子双目清明,可通神鬼,看到你还是可以的。芙蓉榭正少专人养育照看有天赋修仙的孩子,不知你愿不愿意来芙蓉榭任职?”
    裴阡陌没什么不愿意。
    于是最后一个问题也迎刃而解。温折和容雪淮这便可以回家了。
    温折又坐上了那辆垂纱堆叠的马车。只是此时此刻的心境际遇,俨然和初见容雪淮时截然不同了。
    他和菡萏花君一起倚在床上,十指相扣,也不是常常说些腻人的情话,仅仅是彼此依偎就可打发时光。温折回忆起最开始的事情,指着马车一角笑道:“那时您就让我坐在那里,我还以为我哪里不好,让您嫌弃。”
    “不是的。”容雪淮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是……不太想接触生人。”
    他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深谈下去,很快就抛出了另一个话题:“卿卿,等回了映日域后,你还是要继续在弟子阁居住吗?”
    “还是,你搬进披月塔里?”
    温折看着他的眼睛,对方的眼神依然是仿佛万年不变的温柔和包容。只是此时,那含着笑意的神色里分明有几分显露的期待。
    “当然是搬进塔里。”温折毫不犹豫道,他伸手搂住容雪淮的腰,把自己的面孔埋进容雪淮的胸膛里:“你只消看我一眼,要我做什么我都不想拒绝。”
    “那我回去便整理房间。”
    “不了,还是我来。”温折突然想起一事,在容雪淮怀中闷闷的发出声音:“我在店里订下的那些物品便是房间的陈设……你让我来吧,我拿它们有用。”
    “好。”容雪淮自然没有不允之理。他低下头,嘴唇蹭着温折的耳朵,用一种稍显促狭的语气道:“你这样倚在我怀里,要我做什么我都不想拒绝。”
    他话音刚落,胸膛就被温折拿脑袋顶撞了一下,可两人却都笑的更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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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置房间这件事本身让温折觉得陌生,但想想那之后会发生的事情,一切就都变的甜蜜了。
    那家店的店主曾经为温折所订做的东西提出很多疑问,但那的确是个靠谱的炼器师,他拿出的成品和温折所描述勾勒的并不相差很多。
    当温折拉开房门邀请容雪淮进入时,整个房间已经和它那之前光秃秃而四壁惨白的情况大不相同了。
    在房间一角放了一个木纹的壁炉,火灵石粉末所燃起的火焰让房间足够温暖而无烟尘;壁炉附近有一套桃心木的高脚桌椅,每一把椅子上面都堆着几个厚厚的椅垫,让人看了只想把身体偎到里面。一张大床上铺着一看就觉得软和温暖的鹅毛被子,床头还并排摆着两个又鼓又圆的方形抱枕,搭在床两侧的被子几乎垂地;而屋子里烛光昏黄,照的满室都是暖色。
    这是一间让人看了就想放下所有负担,好好休息睡上一觉的屋子。
    就如今的房间惯有格局来看,它的风格简直别出心裁。但在上一世,这却是容雪淮常常见到的西式装修。
    他在给温折讲童话时大致描绘过这样一个房间,只是他没有料到,温折把这些东西都记了下来,然后在今天做出了一个完美的复制。
    容雪淮心里一动,柔声道:“卿卿……”
    在温折眼中,他只是把菡萏花君的复述变成了现实,而在容雪淮心里,这番布置却是唤起了他久远前的,被藏在脑海深处的回忆。
    那一世的结局也许让人愤怒,但在那之前,他确实有一个很幸福的人生,有大片大片美好的记忆。
    事情却还没有结束。温折所准备的惊喜不止是这样而已。
    他把容雪淮按坐在一张高脚椅里,然后自己背过身去。
    以肉眼可见的,温折脑袋上冒出了两只毛茸茸的尖耳,而锦帛破裂的声音也自温折的尾椎处传来——在他的身后,渐渐“长”出了六条蓬松而雪白,懒洋洋摇动着的狐狸尾巴。
    温折转过身来,也许是狐耳和狐尾给人的心理暗示,他的笑容看上去仿佛带着点小小的狡黠。
    “‘狐狸对小王子说,只要你驯服我,我看到麦子就会想到你头发的颜色。’*”温折目光温柔的看着容雪淮。他的双眼水润,表情甜蜜,每一寸声音仿佛在糖水里饱蘸过一般:“雪淮,花君,如果你驯服我,即使只是一道春风,也足以让我联想到你的温柔。”
    “‘驯服的意思是建立联系’。”温折静静的看着他的爱人,看着他所崇敬、仰慕、感激、深爱的人:“雪淮,你愿意‘驯服’一只属于你的狐狸吗?”
    说这话时,温折已经走到了容雪淮的眼前。
    “我知道你愿意的。”不等容雪淮回答,温折就先自己给出了回应。他张开手臂抱住眼前的男人,得偿所愿的把自己的脑袋埋进对方的怀里;与此同时,他的六条尾巴也争先恐后的缠绕上自己道侣的腰肢、手臂,真正如一条八爪鱼一样紧紧把自己和对方连在一起。
    而容雪淮也拥抱着温折。在看到温折转过身来的时候,容雪淮的心就像夏日阳光下的黄油,甜丝丝的融化了。糖果一样馥郁的味道从他的心房传出来,迷惑了他的嗅觉和味觉。而当温折投入他的怀抱中时,容雪淮只觉得自己的整个生命都被填满了。
    当然,他愿意驯服一只这样可爱,这样惹人喜爱,这样让他深爱的狐狸。
    驯服的含义是爱。
    容雪淮确实是个保守的人,在长久以来,他都固守着一种“应该先告白,再牵手,谈谈恋爱,尝试接吻,婚后才能进行第一次”的思想。然而直到此刻,他才知道世上有种冲动足以冲破一切预想中的禁锢。
    他怀中的这个人,这只洋溢着温暖的小狐狸,让他切实的领会到一种冲动。当然不只是肉体上的,或者说,肉体上的倒还是其次了。就在此时此刻,容雪淮几乎能听到自己每一分精神的呐喊:拥抱他,亲吻他,然后……占有他。
    我爱他,我要和他更接近,每一寸肌肤都相贴,每一点热度都相渡,我的情感和他的情感,我的身体和他的身体,从此缠绵在一起,不分你我。
    极少有的,感性压制了理性,容雪淮遵从了自己的本能而非意志。
    他的手从温折如瀑长发下一寸一寸的摩挲下去,拖住了面前之人的后脑。轻柔的吻从额头蔓延,轻轻的落在眼皮上,然后顺着对方秀挺的鼻梁一路向下。在他的鼻息和对方交缠时,他们进行了第一个嘴唇相贴的吻。
    这是一个绵长而湿润的亲吻,彼此都有几分不知所措的生涩,以及珍之重之的爱惜。
    “可以吗?”容雪淮问道。他的双唇还贴在温折的舌尖上:“如果你不想要,我们就停下。”
    “继续吧。”温折的唇齿还在和对方交缠,因此声音有些含糊。他此刻是如此的贴近容雪淮,连六条尾巴都紧贴到几乎要压到这个人身体里的程度。他如此渴望这个人的温度,不想让他半路抽离。
    他听到对方的一声轻笑,接着自己双脚离地,被打横抱了起来。他被小心的放到那张软绵绵的,在半个时辰前自己亲手铺好的床上——然而他可以发誓,他在铺床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想过这件事。
    轻柔的吻游走到了温折的下巴,而对方的手也轻缓的拉开了自己的衣带。
    这本该是个情意绵绵的良好开始,可事态却在猝不及防中急转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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