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变了,变的特别?干燥,闻不到一点湿润的气息,这是哪里?
    它看到了很多很很多只同类,和它一样惊慌,一样思念着家人。
    笼子打开了,它第一个飞出来。
    家,在遥遥的某个点,哪怕距离已经千山万水,它也能感觉到。
    其它鸽子愤怒极了。
    “这是哪里,啊,离家好远好远。”
    “可恶的人类,我平常还挺喜欢他的,怎么把带到这么远的地方,怎么回去啊。”
    类似行为,它们算习惯了,隔山差五,饲养者就把它们带到远离家的地方,等它们千辛万苦飞回去,饲养者很高兴。
    真?无聊啊。
    但没有一次,这么远。
    信鸽和其它几只一路上认识的朋友打个招呼,立刻冲向天?空,它一刻都等不及。
    脚下的大地让它暗暗心悸,目及所处,看不到头的漫漫黄沙,没有一棵植物,更没有水。
    好在刚刚吃饱喝足。
    飞了十多分钟,天?空忽然出现大片阴影——是老鹰!
    信鸽害怕但不惊慌。
    老鹰比它大很多倍,有锋利的铁爪,只要被抓住,再无逃跑的可能,打不过,但可以跑。
    信鸽保持冷静。
    老鹰越来越近,近的能看到宛如死神般的冰冷眼?珠。
    信鸽依旧不逃,直到铁爪碰到身体?时,它忽然收起翅膀!
    没有了翅膀,下坠的速度宛如一道闪电。
    老鹰扑了个空,气的发出声?刺耳的尖叫,接着扑下。
    信鸽曾经遭遇过这等情况,它不回头,脑袋向下,羽毛紧贴,狂风掠过,苍茫黄沙越来越近。
    老鹰,不知什?么时候放弃了。
    这样的速度,除非它也收起翅膀,但对于一只它来说?,显然有些?冒险。
    一片染血的羽毛,被狂风吹到它的脸颊。
    老鹰扑向了其它同类。
    更多的染血的羽毛随风狂舞,痛苦的嘶鸣从?四面八方传来。
    信鸽痛苦闭上眼?,它不敢再飞向可以速度更快的天?空,它紧贴着沙漠低低飞翔,向着家的方向,妻子的方向。
    前面沙子出现片圆形的痕迹,像是刚刚有什?么东西爬过。
    信鸽第一次看到沙漠,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或许是远方的妻子在保佑,刚飞近,忽然吹来股狂风,它身不由己腾空而起,与此同时,明?明?什?么也没有的沙子里,忽然闪电般窜起条黄色长影。
    是条和沙子一样颜色的蛇!
    毒蛇的速度太快了。
    即使?它全力闪躲,依旧没完全躲过那狰狞的毒牙。
    几片羽毛连着血肉被生生拔下。
    好痛!
    还好没有咬住要害,还好有那股忽然而至的狂风,不然,它已经葬身蛇腹。
    地面也不安全!
    老鹰依旧在天?空兴奋盘旋,享受这场难得的盛宴。
    这只是,这场万里归途第一难。
    天?空没有一丝云彩,烈日毫无遮挡洒落,地面的沙子滚烫,信鸽感觉体?内的水分在迅速蒸发,它渴了。
    第32章
    短时间不吃没事, 没有水,信鸽很快感觉呼吸困难。
    漫漫黄沙顺着鼻孔钻进嘴巴,烈日炙烤羽毛, 狂风吹来一道道热浪,整个天地, 仿佛变成了个巨大的牢笼。
    无处可躲。
    凄凉荒芜的前方终于出现一片枯黄灌木丛。
    生于鸽舍的信鸽见惯了树木花草, 别看高楼大厦遮天蔽日, 但?只要高高飞起,城市里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绿色。
    它从未像此刻那么渴望一抹绿。
    会不会有水?
    信鸽并未直接落下,它怕再有沙蛇。
    没有沙蛇, 却有别的, 更大的危险!
    当它盘旋几圈刚迫不及待落下,一团灌木丛忽然动了, 是?只胡狼!
    从未来过沙漠的信鸽在土著捕食者眼里,简直就是?送上门的肉。
    尖利的犬齿穿透了它的一只翅膀, 撕心裂肺的疼痛宛如巨浪, 信鸽绝望了,它用尽全力,啄向胡狼狭长的阴森眼睛——这是?一个前辈教?它的,遇到?危险,不要怕,再强大的敌人眼睛也是?弱点。
    胡狼吃痛, 又被它猛扇了几下, 下意识松开?。
    然而, 只是?暂时脱离危险, 一只翅膀受伤的信鸽,能?逃到?哪里?
    老天似乎决定要让它活下来。
    一只同类从天而降, 正落在胡狼嘴巴,它身上没多少毛了,能?看到?粉红的肉,肚子有一道狰狞的口子,鲜红的血肉翻滚在外,它是?从鹰嘴里逃出来的。
    奄奄一息的同类看到?了它,用最后一丝力气喃喃说了声:“跑。”
    跑!
    它已?经?不行了,即使没有胡狼,开?膛破肚的伤口,也活不了多久。
    同为鸽子,它知道,此刻所有的同类都只有一个信念——回家,回到?亲人的身边。
    它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给同类争取了逃生的机会。
    不知道多久没用餐的胡狼狼吞虎咽,很快,只剩条仍在微微颤抖的爪子,它停住了,那爪子上,有个牙齿咬不动的金属环。
    迎着阳光熠熠发?光的脚环,刻着英文加数字的代码。
    chn,是?它生活的这片国度。
    20xx,那一年它出生,16,它所在省份的信鸽协会代码,剩余数字,则是?它的身份证号,独一无二?的数字。
    胡狼干脆利落把爪子咬成两截,吐掉沾满鲜血没法吃的脚环。
    一只信鸽显然不够吃,它这才想起,还有只被咬伤翅膀的。
    灌木丛以?前是?片早已?干涸的洼地,水没了,风干的大片灌木丛成为难得的栖息地。
    信鸽不敢回头,钻进灌木丛狂奔,坚硬的木刺带走一片又一片柔软的羽毛,滚烫砂石上,鲜血一滴滴洒落,好在,它的体型够小,可以?紧贴地面,好在胡狼忌惮木刺。
    不知道多了多久,它一头撞进个柔软的怀抱。
    一双长满浓密绒毛的粗壮大腿,像老鹰,但?没有老鹰锋利的爪子,它的爪是?黑色的三?瓣,并在一起,看起来有些像驴蹄子。
    这是?什么?
    信鸽惊恐抬头,等看清长相,不那么怕了。
    是?只鸟,像鸡,也像只肥胖的鸽子,它脖子上的黄色羽毛比沙子深一些,像围了条漂亮的围脖,身上的羽毛像之前的沙蛇胡狼,黄色为主,夹杂着黑色的小圆点。
    它黑黝黝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信鸽,似乎在努力辨认什么。
    没等信鸽反应过来,沙鸡张开?带着沙子气息的温暖怀抱,紧紧把它搂入怀里,心疼道:“小可怜,你是?谁家宝宝?你的爸爸妈妈呢?”
    宝宝?
    信鸽想解释,但?又不想放过这救命的机会。
    天空传来熟悉的声音,又一只沙鸡飞来了,它更大,羽毛更浓密,尤其双爪,粗壮的仿佛能?撑裂大地。
    信鸽闻到?湿润的气息。
    是?水,怎么会有水的气息?
    它抬头,目光急切看向天空飞来的沙鸡,水的气息来自它胸前黑色的羽毛。
    沙鸡似乎看到?了它的渴望,飞到?它头——转了个圈,不知为啥飞走了。
    这时,搂着它的沙鸡妈妈轻轻喊道:“老公,你真个大瞎子,我在这里呢,你看不到?吗?”
    沙鸡爸爸锁定了声音方向,刚飞近,劈头盖脸的湿润气息把信鸽包围。
    “老婆,我回来了。”沙鸡爸爸挺挺结实的胸脯,自豪道:“我带了很多水。”
    说完它看到?了信鸽,疑惑道:“这谁家的孩子,怎么长的怪怪的。”
    “不知道,刚捡到?的。”沙鸡妈妈推开?凑到?眼前湿漉漉的胸脯,“我不渴,赶快先给孩子喂水。”
    沙鸡爸爸胸口黑色羽毛很特殊,像沾满水的海绵,不用用力,轻轻一挤就滴答滑落。
    信鸽哪还顾得了别的,一头扎进去,几乎用生命喝了个痛快。
    沙鸡的眼神不太好,患有严重?的夜盲症,尤其到?了晚上,两眼一抹黑,啥也看不到?,但?它们拥有极其灵敏的听力。
    沙鸡妈妈长在羽毛里的小耳朵轻轻动了下:“有胡狼来了,老公,你带着宝宝躲起来,我把它引走。”
    沙漠水源何等珍贵,为了寻找水源,沙鸡爸爸每天要飞行几十公里,再带着回来,早累坏了。
    不等信鸽劝阻,沙鸡妈妈高高飞起,飞向正循着血腥味追来的胡狼。
    “咕咕咕咯咯咯。”
    “你这只骚狼,来啊来啊,有本事吃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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