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昭迎着众人的目光点点头道。
    “鲁叔,你放心,这一次不会有差错,近日张家现有祥瑞,父亲也认为这是吉兆,此乃是天赐良机,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旁边一位面容英武的青年闻言眼前一亮,忙道:“我听洞神观诸位高人也道,丞相府邸上空浮现出万丈紫气,凤阳郡内外也有龙凤呈祥,麒麟献瑞,此乃吉兆,预示天下有新主降世,取代乾朝,我等当一同面见天子,劝谏天子禅让,成全天意人心!”
    他是中护军王游的长子王贺。
    也是太尉王焕的嫡孙,从八年前一直跟着张昭厮混,此时立马打蛇棍上。
    敏感的他立时知晓,眼前可谓是天大的造化。
    从龙首功就在眼前。
    他面容肃穆,此时还看了一眼旁边的张鲁。
    三前年,眼前的黑衣卫统领张鲁便想拿下这劝进的首功,带了一班人马前去丞相府邸劝进,结果却被打了一顿板子,为此可是让人笑了两三年,眼前既是张家的二郎亲自开口,想来是时机到来,不会有假。
    无论如何,王家可不能缺席了这等大好事。
    张昭瞥了一眼王贺。
    他眼底有些惊异。
    身为张家下一代被指定的继承人,他被允许知道了一部分张家的底蕴。
    王贺拍马屁某种程度倒是说中了一部分事实。
    凤阳郡可的确有龙凤,不过若说麒麟,那就是‘瞎说’!
    张鲁在旁边听得一怔,旋即他怒视了一眼王贺,只是才略微怔神,这从龙首功竟然被王贺抢走,那边王贺却得意洋洋,朝着张鲁拱拱手,张鲁顾不得与这王氏有名滚刀肉计较,也站了起来。
    “二郎,我早就说主君有天子之气,你看我没错吧,咱们什么时候动手,我等京营的许多兄弟都已经等待多时了!”
    旁边宋应真,王萧也面带异色,他们却没有想到居然会发生这般的转变,王萧最先反应过来。
    此时忙道。
    “鲁叔,依我看此事倒不用您动手,还是交给家父和其他几位叔父吧,有他们出手,自当办妥一切!”
    宋应真微微一笑:“我等诸多武勋也可以在朝廷之上出力!”
    张昭闻言暗自点点头。
    动手是下下策,最好的方式是朝臣请缨,天子当着天下人的面,‘自愿’禅让。
    如今,以张家在朝廷之上的影响力,是可以做到这一点。
    张昭起身,对着王萧,宋应真道:“如此就有赖于诸位兄弟了!”
    王萧双眸一亮点点头,当下和宋应真对视一眼,便是匆匆返回廷尉府,定远侯爵府,从龙之功可就在眼前,若是错过,以后可就没有这般造化。
    赵擎山,赵玉等人也匆匆离去,得了如此机密,他们自然知道如何能赚上这份从龙之功。
    这某种程度,也是张昭给予众人的“恩荣”。
    张鲁留到最后,他此时倒是有些尴尬,身为黑衣卫统领,他的主要职责乃是监视朝堂内外,同时辅佐京营拱卫镐京城,总不好跟着众人跑到承天殿上去闹腾。
    但他还是厚着脸皮向张昭问道。
    “二郎,那是否需要我做些什么?”
    张昭看了一眼张鲁,他早有重任交给张鲁,便是肃容道。
    “还请鲁叔着人好生看守宫门,将各大宗室府邸监视起来,若是有人作乱……”
    张昭眼底泛着一丝凌厉。
    闻言张鲁眼底一亮,当即便沉声道。
    “好,我这就去召集黑衣卫和京营的弟兄,将他们全部撒出去!”
    他身形匆匆离去。
    张昭站在原地略微思索,查漏补缺之后却是先行返回张家,等待着朝中的好消息传来。
    该做的他已经做了。
    至于其他不该他做的,也不需要他去过问。
    ……
    正如张昭所料,他只是略微透露出一些风声出来,诸多早已‘等候多时’的张家盟友们便是磨刀霍霍。
    经过八年的分化拉拢。
    朝廷上下诸多重臣都很清楚,他们现在已经和张家捆绑在一起,乃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若是张家撂挑子,最倒霉的不会是张家,而是其他人。
    故而,不少文武重臣在这件事情上比张家还要热心的多。
    太尉府!
    老太尉王焕时隔八年却是再次出山,亲自邀请了廷尉王绾,定远侯宋尚,韩城侯顾沉,渝北侯端木匀,御史大夫魏圭,镇北侯安如命,卫尉宋定山,太常张端,少府令周群,大农令钱畔等四五十位文武大臣齐齐进入内殿之内,来奏请启元帝,请禅位与丞相。
    内殿之内,启元帝身着玄红色的帝袍,头戴帝冕,他此时正值精力旺盛之时,正在伏案批阅奏折,听闻众臣来意,却是浑身冒汗,手足冰凉。
    握着御笔的手更是轻轻颤栗,几乎拿捏不稳,幸有旁边的小黄门扶持,才不至于跌落。
    老太尉王焕望着御座之上的启元帝,眼底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首先出列,奏道:“陛下,自丞相登位以来,威压天地,德布四方,仁及万物,泽被天下万民,且力挽大乾之将倾,此等功绩虽上古圣贤无以过此。
    今群臣会议,皆言大乾国祚已终,望陛下效上古圣贤尧,舜之道,以山川社稷为重,禅与丞相,上合天心,下合民意,则陛下安享清闲之福,祖宗幸甚!万民幸甚!臣等议定,特来奏请!”
    御座之上,启元帝再也坐不住了,忍不住从龙椅上走下来,他连忙将王焕扶起来,恳求道:
    “诸爱卿何至于此?朕自继位以来,虽是资质愚笨,比不得列祖列宗,然兢兢业业,并无过失,诸位爱卿如何这般……?”
    他此时面容发白,双眸望向群臣,带着求助之色。
    只是望着那一双双炽烈宛若火焰一般的眸子,心头却是忍不住生出万般恐惧来。
    似乎这数年前熟悉无比的诸多文武宛若一个个变成了凶神恶煞。
    旁边王绾见此也上前一步,沉声道。
    “陛下,自丞相执掌朝政以来,大乾一扫末朝之景象,灾劫消弭,民间止戈,麒麟降生,凤凰来仪,赤龙出现,更有诸般祥瑞嘉禾,甘露下降,此是上天示瑞,当有新主降生之象。”
    微微一顿,王绾有瞥了一眼旁边的钦天台台长薛东明。
    薛东明目光波动,只能上前叩首道:“陛下,臣等职掌钦天台,也曾夜观乾象,见我大乾气数已终,上一代帝星隐没,这一代帝星未生,而丞相乾象,紫气浩荡,极天际地,言之难尽!
    自古以来,有兴必有废,有盛必有衰,岂有不亡之国、不败之家乎?大乾相传至今已经四百六十余年,传至陛下,气数已尽,宜早退避,不可迟疑,迟则生变矣!”
    “你……”
    启元帝此时指着薛东明,一口气几乎上不来。
    这位年轻天子只听得胸口气血翻涌不已。
    哪怕是让他退位,也不至于如此埋汰与他。
    什么叫做上一代帝星隐没,这一代帝星未生,感情他一点帝王之相都没有?
    王绾却是不管不顾,他执掌的本就是廷狱,面上本就有凶狠之相,此时阴恻恻的上前,低沉声道。
    “天下之人皆知陛下无人君之福,以至于上位之初皇宫崩溃,诸皇子公主,尽数为人戮尽,其四方大乱!
    若非丞相在朝镇压神器,乱朝纲,祸万民者,何止一二人?
    更不用提及申辰之夜,未必不会再演!
    陛下自小读圣贤之书,应当懂得知恩图报,莫要做出后悔莫及之事!”
    他说到最后,眼底已经带上了一丝威胁之色。
    他口中的申辰之夜,指的是先帝驾崩之旧事!
    群臣此时一步步逼近,而几位武将更是虎视眈眈,双眸中泛着凶戾之色。
    面对群臣如此威逼,启元帝面容发白。
    景武天子是如何陨落,他是一清二楚的。
    旁边定远侯宋尚亦上前一步踏上台阶,逼视道。
    “陛下,您何必迟疑,大乾目前虽然兴盛,却一切皆建立于丞相的神威之上,没有丞相,大乾挡不住那方外高人的破坏与袭杀,与其如此不如禅让帝位,以图清净,何乐而不为?”
    王绾见状便是要上前扯住启元帝的龙袍分说,却被王萧一把拉住,王萧望着眼前不过双十年华,身形削弱的启元帝道。
    “陛下,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您就退位吧!”
    说着他郑重朝着启元帝作揖行礼。
    宋应真此时站在一旁,远远望着这一幕,他暗自摇头,王萧终究还是有些心软。
    其实到了这一步,个人的意志已经阻挡不了朝廷之上的洪流。
    启元帝望着众臣,也明白他已经无力为天。
    此时这位青年天子有些崩溃的坐在玉阶之上。
    “想我大乾高祖崛起于微末,筚路蓝缕,才有如今基业,而今不过四百余年,竟要亡与朕之手,朕于心何忍?”
    魏元坐在玉阶之上失态痛哭。
    群臣皆是冷眼观之。
    大乾的崩溃已经是注定,没有丞相张坚,整个大乾便是空中楼阁。
    魏元哭的再大声,也挽救不了大乾国运。
    打铁终究还需自身硬。
    在失去龙气之后,大乾已经丧失了一切资本。
    王绾见状不禁有些冷笑道。
    “陛下,莫要做此儿女之态,国家大事不容迟疑,还请早做决断,以免横生枝节,介时反而不美!”
    他已经有些不耐,挥手之间便有带刀的禁卫上前恐吓,同时当着启元帝的面将几个小黄门直接拖了出去。
    见到这一幕,启元帝面无人色,颤栗间只能道。
    “朕愿将天下禅于丞相,只求丞相怜悯,让朕幸留残喘,以养天年。”
    闻言,群臣皆是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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