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有多长,全然看你心头挂念有多深。”
    秦广王的声音里带上了莫名的愉悦,皂荚不知他是否是故意刁难——
    但秦广王的态度,现在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皂荚咬咬牙,心里念着老头子的名字,开始一步一步往上走去。
    顾长生站在秦广王旁边,见着皂荚的身影越来越小,脸色越来越难看。
    秦广王对这个能伤到自己的年轻人还是爱惜的,毕竟近年来地府人手稀缺,他日顾长生寿终正寝,秦广王倒是希望能将他收归麾下——
    只是如今......
    秦广王看着顾长生眉间若有若无的红色,不由一哂。
    修道之人红星鸾动,不知是劫是缘。
    只是不论是什么,他都很乐意去推上一把。
    秦广王算计万千,而后开口,对顾长生道:“倘若你也心有挂念,也可上去一看。”
    顾长生一愣。
    他修道二十余年,师父从来都要他谨记除魔卫道,要心有天下苍生——
    但心有大爱,便亦是无爱。
    哪怕是在灵霄观,师父渡劫时,他虽然有些担心,但也是泰然处之的——
    师父说,万物有因,生死有命,不过是各有各的缘法罢了。
    只是现在......
    他确实也是焦急的——
    甚至似乎超过了对师父的担忧。
    顾长生隐隐约约觉得这似乎不是一件寻常的事。
    但看着皂荚越来越小的背影,顾长生嘴巴里的话便像管不住似的,脱口而出:“皂荚道术不精又重伤未愈,我也跟着上去看看。”
    这话像是在向秦广王解释,又像是在宽慰自己。
    秦广王也懒得戳穿这小呆子话语里的漏洞——
    这轮镜台的天梯是地藏菩萨所设,道术再精纯的人脚一踏上去,浑身的灵力也就像了那泥牛入海,再也不见踪迹——
    就是再上去十个道术精湛的顾长生,也对爬上这天梯没什么用。
    顾长生的话一说完,便像是有什么东西追着他似的,撇下秦广王,快步朝前跑去。
    待顾长生也踏上了台阶,秦广王朝着虚空开口:“你觉得本王找得这两人如何?”
    判官的身影蓦地出现在秦广王身后,他的声音淡淡的,但仔细听,不难听出里面的笑意:“属下认为,皂荚姑娘和顾道长虽然在道术上尚需磨炼,但难得都有一颗赤子之心。”
    “噢?”秦广王微微侧目,似乎是想不到判官的评价会这么高:“你倒是喜欢他们。”
    判官垂眸,掩下眼中的温柔:“阿蒙也喜欢他们。”
    “哎......”秦广王轻叹,“不管喜欢不喜欢,也只能是他们了。”
    判官恭敬的站在一旁,不再接话。
    秦广王见着二人的身影消失,转了话题:“符渊上次擅闯地府,有眉目了么?”
    判官道:“符渊似乎是为了皂荚姑娘而来。”
    “是么?”秦广王不置可否,“符渊和阿蒙达成了什么协议?”
    “似乎是让阿蒙给皂荚治眼睛,他便答应阿蒙一个要求。”
    秦广王轻叹一声:“难怪你一定要我先找到皂荚,先帮她把眼睛治好。”
    判官犹豫片刻,还是承认了:“......是。”
    “阿箬,”秦广王道:“你这样想法设法的留住阿蒙,不怕哪天阿蒙性子来了,真真就离了你?”
    判官笑了起来:“阿蒙不会的。”
    我们纠缠了千年,千年前阿蒙不舍得离开他,千年后的阿蒙,也不会。
    秦广王看着判官,无声地摇了摇头。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他在地府这么多年,虽然他不动情,但见过的痴男怨女不计其数——
    阿箬自以为了解阿蒙,用喜欢把阿蒙留了下来......
    可是喜欢早晚会被磨平。
    等阿蒙不喜欢了之后,阿箬又应该用什么把阿蒙留下来呢?
    罢了罢了,这不是他应该管的事情。
    秦广王收回目光,从长袖中取出一物递给判官,嘱咐道:“你便在此地等候,等皂荚和顾长生从轮镜台下来,你便将这锦囊交予他们,再送他们出了这地府。”
    “和皂荚有争执那名鬼差,革了公职送去投胎吧。”
    堂堂鬼差,因为一点金箔便被人间的道术呼来喝去,还被按在地上打了一顿,简直丢人!
    判官道:“是。”
    秦广王最后叹了口气,消失在了轮镜台前。
    判官看了眼秦广王消失的地方,而后便收回了目光,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等着二人下来。
    ***
    皂荚一直觉得自己身体还不错,但当她爬到一半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停了下来——
    汗水从她的鬓角不断滑落,沿着她好看的下颌线,顺着她的白皙的颈脖,一路没入了衣服中。
    她的上衣已经湿透了,紧紧沾在身上的浅色的衣服,隐隐约约勾勒出内里小衣裳的模样。
    皂荚白嫩的脸因为运动微微泛起了红色,眼角眉梢的湿意让她整个人显得懒懒的——
    顾长生从后面赶上她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皂荚这幅样子。
    他当即就是一噎,不知怎么的脑子像被开水淋的似的“轰”地就热了起。这股热才从他的脑壳一直热到他心里——
    顾长生当即脱下身上的外套,劈头盖脸地朝皂荚盖了过去——
    皂荚:???
    顾长生这是套她麻袋呢?!
    她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朝顾长生凶巴巴道:“顾长生,你发什么疯呢?!”
    只是声音被罩在了衣服里,瓮声瓮气的,并没有什么威慑力。
    顾长生被皂荚一凶,也有点蒙。
    他怎么顺就给皂荚套上了呢?
    他伸出手,帮皂荚把衣服从她头上弄下来,但也不准她脱下来,而是裹在她身上。
    皂荚:???
    顾长生是想热死她吗?
    顾长生给她把衣服拢在前面,一板一眼道:“这里风大,你多穿点,不然容易生病。”
    皂荚:“......”
    破案了,顾长生就是想热死她——
    她汗都快成河了顾长生居然还想让她加衣服?
    她皮笑肉不笑:“你是不是还想让我多喝热水啊?”
    顾长生一愣,随即附和道:“对,喝水。”
    他拿出锦囊——
    这里虽然不能使用术法,但是储物的锦囊还是能用的,他从里面摸出一瓶小小的矿泉水,往皂荚怀里一塞:“喏,这里不能用道术,我没办法给你弄成热水......”
    他瞅着皂荚越来越黑的脸色,像是在哄皂荚一样:“你先凑合着喝,等我们下去我再给你弄。”
    皂荚:“......”
    和顾呆子比认真,她就输了。
    顾呆子还在那里说:“或者你喝的时候先把水含在嘴里,等它不凉了,你再吞下去。”
    皂荚:“......”
    她认输。
    皂荚不想在“多喝热水”这件事情上和顾长生多说,便强行扯开话题:“你怎么也上来了?”
    顾长生看着皂荚亮晶晶的眼,不知怎么的,方才能从容告诉秦广王的理由却再也说不出口——
    直到皂荚发出一个略带疑惑的单音“嗯”字,顾长生才慌忙找了个借口:“我想上来看一个很重要的人。”
    皂荚“噢”了一声,不疑有他,随即道:“拿我们一起上去吧。”
    顾长生说:“好。”
    然后他上前两个台阶,在皂荚面前蹲了下来。
    皂荚:???
    顾长生回头,冲她咧开一口大白牙:“你上来,我背你上去。”
    皂荚:???
    她看了看还望不到尽头的天梯,又看看顾长生的小身板:“你......在开玩笑?”
    顾长生说:“你旧伤未愈,我背你一段,等你缓过来,我再放你下去。”
    皂荚虽然平时热爱占顾长生便宜,但在这楼梯上,却也真的做不出让他背的事情。
    皂荚伸手就要拉他起来。
    顾长生却牢牢的蹲在地上,宛如一个俊美的大树桩子,执意要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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