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生比吕士深吸了一口气,干脆把手里的资料扔回了桌上。他久违又无比熟悉地感觉到了头疼。
    太熟悉了,仿佛梦回东大时期,他还在学生会秘书部给某位不靠谱的学生会长收拾烂摊子的时候。他那时候还天真的以为大小姐的任性和难搞只是暂时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再麻烦的人都会慢慢变得成熟靠谱起来。
    他果然是天真了,居然不知道有的人字典里就不存在靠谱这个词,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搞事的精神半点不会熄灭,只会越搞越大。
    “来,跟我说说看,你到底打算干什么?”
    .
    就在源辉月积极地为难她找来的律师兼发小的时候,她口中的限期男友也正好在审讯室见到了这起案件的检察官,那位源辉月在酒吧有过一面之缘的日下部诚先生。
    那是个四十多岁,面相板正而严肃的男人,一言一行中都透着公正而冷静的正经气息,就面相和气质而言十分符合人们对检察官这个职业的期待和想象,如果东京地方检察院需要推出个代言人什么的,这位日下部检察官大概能够被高票当选。
    他公事公办地就着手里的资料和证据反复盘问了嫌疑人好几轮。
    “你依旧不承认你是这起爆炸案的主谋?”
    审讯桌后的青年平静笑笑,这几天接连不断的审讯似乎让他的神色间有些疲惫,但支起身体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有种问心无愧的坦然。
    “我没有任何要炸东京峰会的动机吧?”
    “但是爆炸后的现场找到了你的指纹。”
    “请恕我直言,指纹这种东西不是很容易伪造吗?”安室透淡淡地说,“包括你们警方在我的电脑里找到的那些所谓的证据,想要伪造一份塞进去也很简单吧?”
    日下部检察官:“你认为是有人栽赃你?但是谁会有这样做的必要?”
    “谁知道呢?”
    金发青年轻飘飘笑了笑,视线落在他身上,忽然问,“日下部先生是公安检察官吧?”
    “是。”
    “所以这起案件是公安部办理的?”
    得到肯定答复后,他微微往后一靠,语气像是意有所指,“老实说作为一个普通人,公安在我们民间的名声一向不太好。即便是我也知道他们办案的时候向来不太讲究,甚至可以说一句不择手段。所以你问我谁会故意栽赃我,这个答案不是很明显?”
    日下部诚的眉梢条件反射一跳。旁边在审讯室里陪着的警察同样听出了他的暗示,似乎有些不满地低低呵斥了一声。金发青年无所谓似的耸了耸肩,“抱歉,我只是随便说说。”
    “……”
    “话说回来,其实我之前就听说过日下部检察官的名字了,听说您参与的案件胜率是百分之百对吗?”
    话题不知道为什么来到了他身上,日下部诚从短暂的走神中醒来,含糊地应了一声。
    “所以你以前遇到过跟我类似的案子吗?”
    他下意识抬头,对面的青年正静静注视着他,对上他的视线后不慌不忙地露出一个看似很真诚的笑,“抱歉,我只是想知道如果真的是我猜测的那种情况,我能够最后被洗清清白的几率有多少。”
    在他的目光注视下,日下部深吸一口气,近乎有些狼狈地转移了话题,“被指控策划了东京峰会爆炸案这件事的严重性你应该很清楚,如果真的像你所说你是被冤枉的,你为什么现在还能这么镇定?”
    安室透似乎认真想了想,然后若有似无地露出了一个笑。
    “因为我的女朋友说她给我请了律师?”
    .
    女朋友请的律师现在正想要去撞墙。
    他做了一个和日下部检察官同样的动作,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晾了晾自己已经开始发热的脑子,努力整理了一遍前因后果。
    “总的来说,因为警视厅刑事部判断那起爆炸案是事故,而你有不同看法,为了让警方开启详细调查,于是就把那位安室君栽赃成了嫌疑人,让警察把他抓进去了?”
    沙发旁边十分俗气地摆了一盆金钱树,源辉月等着柳生大律师冷静的工夫,像只手欠的猫一样,有一下没一下地骚扰着人家的叶子,闻言满不在乎点头,“对。”
    “……我确认一下,你找我来为他辩护,该不会是打算接着把他继续冤进牢里吧?”
    “当然不会,”源辉月诧异回头,“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找你当然是为了给他洗刷冤屈,弘扬公平和正义啊。”
    她看过来的目光惊讶得像在看一个心思恶毒的反派。
    “恶毒反派”柳生比吕士:“……”
    神tm公平和正义。
    “你自己把他冤进去,又找人把他捞出来?”
    “没错。”
    “之前在他那里找到的证据全是你让人伪造的,都是假的。”
    “对。”
    “……”
    在“所以你到底图什么”以及“这种违法犯罪的勾当你就当着我的面说了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职业”两句咆哮之间,柳生比吕士再次深吸一口气,气若游丝。
    “在此之前,我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
    “你这个‘女朋友’身份是你单方面的还是对方同意的。”
    源辉月莫名其妙,“他为什么不同意?”
    “那你干的这些事情他知道吗?”
    “知道啊。”
    “……”
    在她“不是说好最后一个问题你怎么问了两个”的疑惑目光下,柳生比吕士原地冷静了五秒,五秒钟后他拿出了手机,语气麻木,“我能报警吗?”
    源辉月眨了眨眼睛,“说出你的诉求?”
    “你是不是给人玩精神控制了?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那位安室君他需要法律援助吗?还是说他更需要一个心理医生??”
    第610章 执行人(十二)
    源辉月跟柳生比吕士认真严肃地保证了三遍,终于让这位想象力丰富的大律师相信了安室透的精神状态没有问题,她没给人上精神控制,找他来也真的是为了给嫌疑人辩护这种正经工作而不是要继续搞事。
    然而基于她过往的信誉实在不靠谱,柳生走的时候依旧将信将疑,脑子里似乎已经将某位被冤进拘留所还愿意当她男朋友的帅哥脑补成了又一名被大小姐的美貌糊了眼睛的冤种,表示自己要见一见委托人本人。
    源辉月没拦他,并且祝他好运。
    她回到柯南的病房时,小朋友那瓶药水刚刚吊完,但人依旧躺在床上还没醒。忍足侑士坐在边上翻着一份文件,听到开门声象征性地抬了抬眼皮。
    “柳生走了?”
    “嗯。”
    源辉月走到旁边另一张空椅子里坐下,若有所思地问,“我之前还没发现,柳生这个性格……”
    “?”
    “这么正经,我以前是不是挺喜欢逗他的?”
    “……”
    忍足原地木然两秒,干巴巴点头,“没错,恭喜你重拾昔日爱好,看在过往恩怨的份上我会好好为柳生祈祷的。”
    轻轻笑了笑,源辉月没有再继续接茬,视线像一片清冷的雪花轻飘飘飘向了床上的人。
    柯南刚刚吊了水的手已经被贴心的护士姐姐重新放回了被子底下,病床是按照成年人的身材设计的,他躺在里面只有一小团,像只被雪白的被子埋起来的幼猫。
    忍足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要喊醒他吗?”
    源辉月摇摇头,放低了声线,“刚才那位护士小姐说柯南睡着是因为药物的副作用。”
    “是啊。”
    “这种药我也输过吧,我当时也没有睡着。”
    “个人体质问题,这种药物的副作用在他身上体现得更明显。”
    “这样。”
    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老实说,虽然大小姐车祸失忆之后的确变得比之前安静多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的这种安静忽然让忍足侑士有些不适应。
    他耐着性子又把手里那份等着他审核的文件又翻了两页,终于还是没能集中起注意力,“你怎么了?”
    “嗯?”源辉月反而有点莫名其妙的样子,“我没怎么啊。”
    “是吗?”
    顿了顿,她语气略微放轻了几分,“……的确没什么,只不过我刚刚忽然在想,他是不是太累了。”
    “……”
    跟着她的视线,忍足的目光也重移回到床上人身上,如果江户川柯南真的只是个七岁的小孩子,他这会儿已经开始嘲笑自家青梅想太多了。
    安静几秒过后,忍足侑士只能淡淡地顾左言他,“知道照顾你有多麻烦了吧,这么大的人了少让人家小朋友老是为你操心。”
    “哦。”
    大小姐居然没有反驳他的话,他下意识皱了一下眉,“辉月?”
    “嗯?”
    源辉月疑惑回头,就在这个时候,她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发出了“嗡嗡”的震颤声。她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抬眸示意,忍足只能先比了个手势,让她先去接电话。
    来电的不是一串陌生号码,在来电人那个位置十分明目张胆地显示着“安室透”这三个字。
    源辉月拿着手机到病房外的走廊接电话的时候,语气不自觉有些无言,“你还记得自己是在被拘留中吗,给我打电话就算了,还堂而皇之地用自己的号码,谁把手机还给你的?”
    安室透语气轻松地卖了自己的下属,“风见。”
    “……我现在已经开始有些同情风见君了,他遇上你是做了什么孽。”
    那头的人低低一笑,声音很好听,像一阵拂过耳畔的风。
    他没有直接说起正事,而是继续用这种温和的嗓音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怎么?”
    “辉月桑的语气不太开心的样子,听到什么烦心的消息了?”
    源辉月微怔,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条件反射抬头看了一眼走道一角的摄像头。
    对方没听到回应疑惑又问了一句,“怎么了?额,辉月桑你该不会是在找监控吧。我真的还在警视厅,手边也只有一台手机,没办法黑进你那边的摄像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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