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这会儿也都没什么心思吃饭了,坐了一会儿,丁卓喊人来买单。
    出酒店,丁卓给方竞航父母叫了个车,嘱咐方瀞雅照顾好二老,到了之后给他打个电话。
    孟遥和丁卓立在门口,看着出租车渐渐驶远。
    丁卓握住她的手,“走吧,我送你回去。”
    孟遥摇头,“你去医院看看吧。”
    “我现在已经下班了,再者也不是心外的人,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丁卓看她一眼,走近一步,轻轻将她揽进怀里,“要不这样,你去我那儿,宿舍离医院近,等过一两个小时,我去医院看看。”
    孟遥也想跟他多待一会儿,想了想,点头。
    车开到学校博士楼下,丁卓领着孟遥上楼。
    现在天气转暖了,晚上不开空调也行,但丁卓怕孟遥感冒,还是把暖气打开了。
    孟遥在书桌前坐下,问丁卓:“能用下你的电脑吗?”
    丁卓在窗边那张桌子那儿烧水,“自己开吧,密码是我生日。”
    孟遥顿了一下,想到上回丁卓拿这事儿逗他。
    丁卓显然也想到了,低低地笑了一声。
    孟遥脸上有点儿热。
    丁卓把水烧上,走过来,一手撑着桌沿,笑说:“输密码我看看。”
    孟遥:“……”
    丁卓忍不住逗她:“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高三我就知道了。”
    丁卓微微挑了下眉,“谁泄密的?”
    “忘了,反正也是打听了好久。”
    “那怎么不给我准备生日礼物?”
    “准备了啊。”
    “礼物呢?”
    孟遥盯着屏幕,小声说:“……没敢送啊。”
    丁卓乐得不行,没忍住,揉了一下她的脑袋。
    孟遥在键盘上敲下“0325”,把电脑解锁。
    丁卓也不逗她了,“你下班了也要工作?”
    “最近要做一个大案子,资料很多,我怕做不完。”
    丁卓点头,“我正好也看会儿书。”
    他从桌上拿了本跟专业相关的书籍,到床上坐下。
    孟遥把台灯往床那边偏了一点,丁卓说:“没事,能看见。”
    在空调“嗡嗡”运作的声音中,他们各自工作,偶尔抬头,对视一刻。
    丁卓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他发现跟孟遥在一块儿,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觉得有意思。
    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四五十分钟,孟遥伸了个懒腰,看向坐在床上的丁卓。
    丁卓抬眼看她,“饿了?”
    “不饿。”
    “看晚上方瀞雅拉着你说话,你没吃多少东西。”
    孟遥笑说,“你一直在关注我啊?”
    “不关注你关注谁?”
    孟遥笑了,心想,她以前怎么会觉得他是一个冷淡又不善言辞的人呢?
    又过了很久,丁卓抬腕看了看时间,“估计差不多了,我去趟医院。”
    孟遥点头,站起身,“好,那我也回去了。”
    丁卓顿了一下,“这么晚了,要不就在我这儿睡吧。”
    孟遥莫名觉得脸有点儿发热,“那你呢……”
    “隔壁好几个宿舍没人,我借住一下就行。”
    孟遥踌躇。
    丁卓确实没别的想法,但在她这犹豫中,气氛反倒似乎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就这么决定,你一个人回去我也不放心。”他拿上大衣,“我先去趟医院,你等我一会儿。”
    丁卓打开房门出去了,孟遥在椅上坐下,碰了碰自己脸颊,有点儿烫。
    到医院时,阮恬已从手术室出来,被送入icu。
    方竞航戴着口罩,坐在外面走廊的椅子上。
    丁卓看他片刻,到他身旁坐下,一时没说话。
    方竞航仰头,看向顶上的天花板。
    过了很久,他开口,声音沙哑,“老丁,前几天说那些混账话,你别往心里去……”
    丁卓“嗯”了一声。
    “你说得对,那是因为事儿没摊到自己头上……”他抬手臂盖住眼睛,“你不知道,我刚看见她时……那样爱笑爱闹的小姑娘,躺在那儿,跟死了一样……”
    丁卓叹了声气,“情况怎么样?”
    “……这次能救回来,下次就说不准了……”
    他记得那天送阮恬出院,她换掉了病号服,穿了件带帽子的羽绒服。那帽子上缀了个兔子耳朵,她把帽子戴上,冲他笑说:“兔子今天出笼子啦。”
    他掏了掏口袋,摸出几粒奶糖,把她帽子揭下来,丢进去,“笼子门没关,但你别再跑回来了,外面的胡萝卜更新鲜。”
    她咯咯笑起来,一言不发地看了他半晌,眼眶有点儿红,“谢谢你啊方医生。”
    谢什么,他屁用没有,宁愿自己不当这个医生。
    第33章 (33)夜宿
    丁卓陪着方竞航待了一会儿,眼看时间已晚,离开医院,去超市买了新毛巾和牙刷,回到宿舍。
    孟遥已经合上电脑,拿了本书,随意翻着。
    丁卓将牙刷和毛巾放在桌上,“不早了,去洗澡睡觉吧。”
    孟遥合上书,“方竞航那边怎么样了?”
    “救回来了,”丁卓摸了下口袋,掏出支烟点燃,“人现在躺在icu里,怎么样……说不准。”
    孟遥沉默,看着自他指间腾起的袅袅青烟。
    “孟遥。”丁卓喊她一声,低头看着她。
    孟遥“嗯”了一声。
    丁卓看她许久,烟也忘了抽,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聊这个,或许是受了方才方竞航的刺激。
    生死,真的就是一念之间的事。
    他吸了一口烟,哑声问:“……曼真走的时候,你是什么感受?”
    孟遥一怔。
    他俩在相处过程中,有意无意地避开了曼真这个话题。
    孟遥是不敢。
    先爱上的那人总要吃点亏,这是她执念许久的人,为了他,她愿意吃这个亏,也知道跟过去较劲没有任何意义。谁还没点过去呢?况且丁卓的过去是她认识的,自小陪着长大。真要细究起来,那克制不住的想要与这过去比较的欲望,就足以让她寸步难行。她从小就知道,这个世界上太少十全十美的事。
    所以,她不提,假装那些抑制不住的委屈并不存在。
    丁卓也不敢提。但他的不敢,是怕孟遥觉得他还在牵挂旧人。她不是愿意对人倾诉委屈的人,很多情绪只会自己一个人去消化。
    但从他意识到自己喜欢上孟遥那一刻开始,这问题就已然横亘在那儿。
    好比屋子里有只大象,而他们都假装没有看见。
    “八九岁的时候,我跟曼真就认识了。那时候她比我高,性格也比较强势,一直以姐姐自居,说要罩着我。除了曼真,我还有别的朋友,但那些多数都是泛泛之交,很难交心……我陪她翘过课,熬过夜,骂过人,罚过站,所有喜怒哀乐,都一块儿分享……我认识她的每一任男朋友,甚至她初潮时,第一次用的卫生棉都是我去帮她买的……她以前跟我约定,说到七老八十的时候,还要化好妆一块儿去喝下午茶……”
    她停下,过了一会儿,轻声问:“这样说,你理解吗?”
    丁卓没说话,低头,只能看见她脑袋低垂。
    孟遥攥紧了手,“曼真领地意识很强,她喜欢的东西,别人要是染指,她会很不高兴。有一回,班上有个同学把她一罐没开封的进口颜料打开了,她没说这个同学什么,但转头就把颜料丢了……所以……”
    所以,她总觉得自己名不正言不顺,自己背叛了最好的朋友。
    丁卓一伸手,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来,合进自己怀里,“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不是什么物件,我有自己的想法。”
    孟遥头靠在他怀里,没有吭声,心里的委屈按下又起。
    “你既然了解曼真,就应该知道,我未必是适合她的人……”
    孟遥怔了一下。
    丁卓手按在她背上,“你相信不变心,人的感情也会逐渐变浅吗?”
    “嗯。”
    “……最近这两年,我跟她之间冷战的时候更多。当然这或许得怪我,医院工作忙,陪她的时间也少,她要是不高兴了,我也分不出太多的精力去安抚她。上班时间,我不能过多地去考虑任何私事,不然一针下去就得缝错……她时间更充裕,时常需要去外地采风,我鲜少能跟她一块儿去……久而久之,她肯定会有怨言。她时常劝我,不要耗在现在这个医院,去稍微小一点的医院,晋升快,时间也更充裕……我可能有点轴,在事业上,还是想坚持自己的选择。”
    孟遥静静听着。
    “我觉得,人得负起责任,不能跟她谈了四五年,最后因为没了当初在一起时的激情,就一拍两散。所以我提出先订婚,等我博士毕业之后,就没现在这么忙了。当时,我已经找好了房子,准备跟她搬到一起去住。但订婚之后,她反而好像更不开心……多次提出分手,不出半天,又来找我复合……”丁卓叹了声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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