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自来熟儿:“来,抽根烟。”
    被称为牛叔的接过烟闻了闻,笑了出来,说:“嗐,这都是小事儿,赶紧抱孩子上车,凑合一下,一会儿就到了。”
    他把烟别在了耳朵上,这烟可不错,好东西啊。还是这小子上道儿。
    王一城:“谢谢牛叔啊,您老真是个大好人。”
    他立刻恭维起来,好听的话直接就来:“我就晓得您仗义。宝丫快来。”
    他抱着宝丫直接跳上车,车上还有几个妇女,都是牛叔他们村的,看到王一城蹭车,神色各异。王一城立刻跟人打招呼,“婶子们这刚秋收完不歇一歇就出来为家里忙活啊,真是勤快人,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还真是不假。”
    几个大婶子立刻就眉开眼笑。
    “这可不是,我们家要是离了我可不行,全靠我手拿把掐的算着日子。”
    “你这小伙子说话倒是实在,这话真是不假,你是清水村的吧?”
    王一城:“大娘好眼力,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几个大婶子都咯咯咯老母鸡一样笑了出来,“你小子说话中听。”
    “你们大队秋收完了吧?”
    王一城:“嗯,大面儿已经结束了,剩下一些收尾的活儿也不多了,你们大队今年收成好吧?”
    “还成吧,赶不上去年,差不算太多。”
    这老百姓最关注的就是粮食了,但凡是粮食稍微下降,他们这心里就忐忑啊,早些年的饥荒,他们可都是感受过的。
    “你们大队……”
    一群人坐着牛车唠嗑儿,倒是很快的就到了镇里,一路真是空气都是热情与和谐的。不过一到城里倒是看到不乐意看到的家伙了。王一城还没下车呢,就看到几个知青,其中就有陈文丽,虽说陈文丽在知青点人缘儿也不怎么好,但是到底都是知青,大家对外多少还是会抱团儿的。
    知青们也是一起来镇里的,王一城看见了他们,他们自然也看见了王一城。
    赵军这次没来,是林锦带着大家一起过来的,她冲着王一城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陈文丽一看王一城,就别开脸哼了一声,她可是死不待见这家人的。
    特别是王一城,一个乡下鳏夫,竟然还敢看不上她。
    陈文丽绷着脸,王一城当做没看见,他抱着闺女下车,径自来到知青们身边,笑着说:“你们也过来了啊。”他转头儿看向了陈文丽,和气的说:“陈大姐,听说你脸被蜇了,这还没好啊?你这脸不用去医院再看看吗?咋坑坑洼洼的啊!”
    陈文丽一秒发疯:“你叫谁大姐!你瞎啊!谁坑洼,你说谁坑洼。”
    王一城默默的后退一步,无辜的挑眉:“啊,我以为你快三十了,不好意思啊,是我误会了……”
    陈文丽:“啊!啊啊!你个混蛋,你……”
    王一城蹙眉,说:“你咋还骂人呢?这不好吧?我都说了是我误会了,你咋还咄咄逼人的骂人?你这女同志太凶了。”
    他一副怕了的样子,赶紧说:“我先走了,真吓人。”
    王一城来去匆匆,他很快的走开,陈文丽已经气的颤抖了,她骂道:“王八蛋,混蛋,眼瞎,不要脸,凭啥说我三十,凭啥说我坑洼,他……”
    “陈知青,你差不多得了,人家不过是误会了你的年纪,又不是故意的。你用得着这么骂人吗?咱们是知识青年,你这样显得很没有素质哎。”
    “怪不得唐知青跟你处不来了,你这人说话也太难听了。”
    “就是啊,好在王一城脾气好,换了个人不扇你啊。”
    陈文丽觉得更气了,她叫:“他就是故意的,难道看不出来我年轻吗?分明是故意气我的。你们是瞎吗?这都看不出来还帮着他说话。咱们才是知青,才是一国的。你们有没有个亲疏远近。”
    林锦无语的翻白眼:“什么亲疏远近?我们看的是是非对错,我看你这个女同志思想品德真的要不得。我们不帮你就骂我们瞎?当我们是好欺负的?老娘还不理你了呢。“
    她转身就走。
    几个女知青赶紧跟上林锦。
    男知青里,江舟也跟了上去,回头又瞅了陈文丽一眼,觉得王一城肯定不是故意的啊,陈文丽确实看着不年轻啊。
    几个男同志都是差不多的想法,平白就被骂了,他们也不乐意呢,这下子大家齐刷刷的给陈文丽丢下了。这话怎么说的,如果是陈文丽刚来那一天,王一城说这个话,大家都不能理解。
    但是现在,这几天下地,人都疲惫了几分,再加上陈文丽被蜜蜂蜇了,脸现在还有点肿呢。看着真的不年轻,他们都很能理解王一城的话,深深觉得王一城太可怜了。
    这好心问一句,倒是被狗咬了。
    王一城获得了所有人的同情,陈文丽的名声又“更上一层楼”了。
    陈文丽眼看大家都走了,气的跺脚,骂道:“一个个蠢货,活该你们都留在农村,一辈子做个农民,没有出头的日子,贱人!垃圾!”
    自从重生,她就深深觉得,自己一定就是被老天爷眷顾的人,是老天爷让自己过的更好。毕竟谁能有这么大的造化,肯定是老天爷眷顾她。
    她可以重来一次,那可是比别人多了几十年的见识呢。
    现在暂且不说,等过几年,改革开放了,她可有大把发财的机会,稍微露露手指缝儿,别人都得拍马追不上呢。现在这些人,这些知青,又算是个屁?
    大抵是存着这种想法,陈文丽再次下乡,看其他人就多了几分高高在上。
    哼,当她不知道呢。
    这些知青,没有一家是有能耐的,条件最好的唐可欣也不过就是家里工人多,父母做个小领导,要说电视剧里那种背景雄厚,红几代的,根本没有。
    她自然也就不将这些人放在眼中。
    她看不起别人,别人也不是傻子,自然感受到了,所以陈文丽在知青点人缘儿不是很好。这下子她发疯一顿叫唤,大家对她的印象就更差了。
    陈文丽还真是没想到,这一会儿功夫,就剩下她一个人了,她骂骂咧咧的,只觉得王家人真是晦气,每次碰到他家人,都很不顺,上一次那个没妈的死丫头就害她挨了一顿揍。
    她早晚有一天要收拾他们家!
    陈文丽站在原地,脸色阴沉不定,不断的变化。路过的行人看她这样,纷纷走的更快了一些,这娘们看着精神不太好啊。王一城抱着宝丫躲在角落里,看着陈文丽青一阵白一阵的脸,啧了一声,这才抱着女儿离开。
    宝丫:“爸爸,这个阿姨看着好吓人哦。”
    王一城点头:“可不,所以以后你看见她躲远点。”
    小宝丫严肃脸:“我知道啦。”
    “知道就好。”
    王一城把闺女放下,牵着她走,宝丫蹦蹦跳:“爸爸,我们去哪儿啊?是去姑姑家吗?”
    王一城:“不去,咱们下午再去,爸去买点东西。”
    “买什么呀?”宝丫抬头,问:“是给我买吗?”
    王一城戳她:“竟想好事儿呢,不是给你的,爸去买点红纸。”
    别看现在有政策破除四旧,但是对联儿倒是还不管的,这玩意儿也不贵,几乎家家户户都要贴上沾点年味儿,毕竟现在能沾上年味儿的东西也不多了。这要是连对联都不贴,就更没有过年的气氛了。
    王一城买红纸,自然不是为了自家写对联,这是他每年自己的“小买卖”。他领着闺女来供销社,这边已经人山人海,大家都趁着过节出来,可不是就人山人海,王一城往人群里钻,小宝丫好悬挤成扁扁。
    各个柜台,都有不少人,就连这边也一样,王一城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挤进来,喘息都粗了,他火速的买了东西,深吸一口气,又开始往外挤。
    宝丫:“呜呜。”
    王一城总算是冲出来,靠着门喘气儿,爷俩儿都心有余悸。
    宝丫小辫子都歪了,她小大人儿一样说:“宝丫最近都不想再来供销社了,太吓人啦。”
    王一城:“可不是。”
    他们俩是出来了,其他人还在挤呢,王一城拎起闺女,小宝丫麻溜儿的爬到了爸爸的背上,“走,带你去吃饭。”
    宝丫:“可是我们没有粮票呀。”
    小宝丫跟村里其他小孩儿可不一样,她跟爸爸出来的多,知道的可多呢,像是出来吃饭要粮票,村里小孩儿都不知道呢。但是小宝丫门清儿。
    王一城:“放心吧,爸还能亏了你?”
    他掏出粮票,显摆的甩了甩,说:“看,爸有的。”
    宝丫:“呀。”
    王一城得意的笑,说:“这下能去了吧?都说了带你出门亏不了你。”
    他点点闺女的小脸蛋儿,说:“今天如果不是带了你,我才不蹭牛家村的牛车呢,浪费我一根烟呢,你看看,爸爸对你多好,你以后可要也对我好啊。”
    宝丫趴在爸爸背上,拍拍他的肩膀,大气的说:“你放心,我是好宝丫。”
    “噗!”
    一阵笑声响起,王一城转头一看,就见到唐可欣站在不远处,似乎把他们的话听了个清楚,她笑完了,又有几分不好意思,说:“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啊。”
    王一城:“唐知青你买完东西了啊?”
    唐可欣点头:“买完了,没想到你们今天也来镇里,你们等会儿咋回去?要不我等你们吧,我可以载着你们爷俩儿。”
    她爽快的开口,只是一说完人就后悔了。她一个姑娘家跟一个陌生男人骑一辆自行车,这好说不好听啊。那流言蜚语肯定不少。可是,她都开口了。咋办?咋办咋办?
    王一城一看就晓得唐可欣肯定是后悔了,她上次说饼干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他立刻笑着说:“不用不用,我可是收了你一个鸡蛋的,这要是让你载我回去,我可没有东西还你。鸡蛋都下肚儿了。”
    唐可欣:“我又没说让你还,我唐可欣可不差一个鸡蛋。”
    说完了,又想打自己嘴巴了,为啥不顺杆儿下啊。
    嘴欠儿啊。
    王一城看着唐可欣的表情就知道她多懊恼,他垂眸笑了下,实在的说:“这倒也不是一个鸡蛋的事儿,主要是吧,会有人说闲话,特别是你们知青,都是从城里来的,一举一动更是被大家注视,一点小事儿都能被咋呼的老大,所以真没那个必要。何必给自己平添麻烦,你说是吧?”
    唐可欣:“你倒是个大好人。”
    王一城笑了笑。
    唐可欣:“行吧,我入乡随俗也不惹麻烦。”
    她看看王一城身边的小不点,说:“我记得、我记得你叫宝丫对不对?”
    宝丫脆生生的:“对呀,我叫宝丫。”
    唐可欣:“宝丫啊,走,阿姨请你吃冰棍儿。”
    宝丫:“!”
    她溜溜圆的大眼睛立刻看向了爸爸。
    这个阿姨,又要请她了,上一次给糖也是她。
    “我爸爸不让我要别人的东西。”小宝丫,脆生生。
    唐可欣豪气的很:“那有啥!我唐可欣还差一个冰棍儿?走,我请你们俩。”
    王一城腼腆的笑:“这怎么好意思啊?”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们不去就是不给我面子!”
    王一城:“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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